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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敬宗其人,史上褒贬不一,但绝大多数人将其归于“佞臣”一档,非是忠贞之士,但也算不上奸臣,因为并未由他一手造成太过恶劣之后果,足以令后人扼腕,令情史蒙羞。
作为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许敬宗的学问毫无疑问乃是当时天下顶尖的一拨儿,昔年李二陛下与许敬宗“君臣对”,曾留下“春雨如膏,农夫喜其润泽,行人恶其泥泞;秋月如镜,佳人喜其玩赏,盗贼恨其光辉。……人生七尺躯,谨防三寸舌;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的绝世警句,纵然一千余年过去,其警醒世人之力量依旧不曾衰弱。
其最大之诟病,便是人品极其低劣。
贞观末年,李二陛下委其参与《武德实录》、《贞观实录》之撰写,自此以后,其文采深受皇帝所喜,几乎所有国家编撰之史书,许敬宗尽皆参与其中,甚至多次总揽大纲,声势一时无两。
然而许敬宗是如何回报皇帝的这份信任呢?
大业十四年,宇文化及于江都兵变,弑杀隋炀帝,当时,许敬宗的父亲许善心与虞世基一起被杀,封德彝为隋炀帝的内史舍人,前程目睹当时情形,后来曾与人言:“虞世基被诛杀,世南伏地而行请求替兄受死,善心被处死,敬宗手舞足蹈用来求生。“
此言一出,许敬宗的人品立即无限降低,引为笑柄,高洁之士所不齿也。
许敬宗怀恨在心,到了他编撰史书,为德彝立传的时候,大肆强加封德彝的罪恶,诸多不尽不实甚至不知所谓的罪名,尽皆编撰书中。
许敬宗有两女,一女嫁给冯盎长子,敛取大量彩礼,其时冯盎乃是僚人之首,素来被朝中士林称为化外蛮夷,故而人人不屑其“卖女求荣”之所为,另一女则巢国公钱九陇,此人本来是皇家的奴隶,因功晋升爵位,朝中官员瞧不起他的出身,耻于其为伍,许敬宗却贪图财物与他联姻,甚至为了抬高钱九陇之门第,曲意陈述他的门阀,给他妄加功绩,并把他提升到与刘文静、长孙顺德同卷。
许敬宗为儿子娶尉迟宝琳的孙女为妻,得到很多贿赂的财物,等到为了尉迟宝琳的父亲尉迟敬德立传时,毫无廉耻的为其隐去各种过失罪责,李二陛下做《威风赋》用来赐给长孙无忌,许敬宗做传时却改写是赐给尉迟敬德……
煌煌国史,以一已所爱憎曲事窜改,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后人甚至将其与费无极、太宰嚭等奸邪同列……
……
房俊看着两个粉雕玉琢、花容月貌的女子,心底那一抹来自于原主久矣沉寂的记忆渐渐苏醒,想起幼时房许两家尚在交好,两个漂漂亮亮的小丫头跟在他后头在府里花园嬉戏玩耍……
深吸口气,挤出一抹笑容,房俊抱拳笑道:“是啊,久未见两位妹妹,却不成想,居然出落得这般秀丽无匹,天仙般的人儿,若非在此相逢,而是异日长街相会,怕是为兄都不敢认。”
两女有些羞赧,脸蛋儿微红,微微垂下头,齐声道:“不敢当二郎之夸赞,二郎如今功勋赫赫,乃是当世之英杰,吾姐妹亦是时常感叹,惟愿二郎疆场之上趋吉避凶,长命百岁。”
房俊笑呵呵道:“活多大岁数,乃是上苍安排,凡人岂能做主?不过只要缺德事少做几件,混一个寿终正寝想来不难,至少也得看看到底是长安城中哪家的青年俊彦能够由此福气,分别将两位秀外慧中温柔体贴的妹妹娶回去,为兄还得送上一份大礼么,说不得若如意郎君乃是旧识好友,定要闹一闹洞房,届时,妹妹们可别嫌弃为兄,哈哈!”
许家两个闺女脸儿羞红,齐齐啐了一口,一旁的许敬宗与钱九陇却纷纷脸黑汝锅底。
许敬宗气得牙根痒痒,这棒槌怎地专门跟自己作对?
以往不给自己面子屡次打脸也就罢了,现在居然冷嘲热讽,骂自己缺德事做多了不得善终……你特娘的又不是我儿子,老子善终不善终,跟你有个屁的关系?
也不管三位殿下在场,冷着脸道:“房驸马还请慎言,彼时年幼懵懂无知,亲近一些也就罢了,如今俱已长大成人,还是应当保持一些距离为好,以免损了女儿家的清誉。”
许家两个女子听了父亲的话,面上闪现失落、委屈,尽皆垂首,默然不语。
原本无礼抗拒父亲的安排,此时偶然遇到房俊,想起幼年的交情,见其能够陪在三位权威最盛的皇子身边,便幻想着能否让房俊帮她们一把,现在却是知道不现实。
正如父亲所言,一旦房俊插手此事,且不说坏了她们的清誉,便是房俊自己亦难免诽谤缠身,对于一个早已位列朝堂的年青官员来说,实在是巨大的隐患。
区区儿时玩伴,连青梅竹马都算不上,怎肯做出如此之大的牺牲呢?
钱九陇插话道:“素闻房二郎名声可不怎么好,若是当真记挂着儿时玩伴,更应当谨言慎行才是。”
他是真的恼火了。
这刚刚与许敬宗商量好的婚事,备好一大笔彩礼迎娶一女作为自己的续弦,便碰上这么一件恶心事。幼时玩伴,最是两小无猜,彼此懵懂,甚至过家家的时候玩起拜堂成亲的把戏亦不少见,且这份幼时毫无利益瓜葛的感情因为其纯粹,很多人一生都难以忘怀。
这对于一个占有欲极强的人来说,碰上自己即将过门的妻子与幼时玩伴依旧亲近,岂是一个恶心能够形容?
李恪不爱听了。
他一贯将房俊引为知己,将其视为兄弟手足之外最亲近之人,岂容得这两个小人如何羞辱?
当即便冷冷道:“巢国公此言,本王不敢苟同。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巢国公妄言房驸马人品有瑕,可是含沙射影,污蔑吾兄弟三人亦是德行缺失、不知廉耻之辈?”
钱九陇脸色涨红,连忙道:“吴王殿下误会,老臣绝无此意……”
房俊打断他,瞥了一眼许敬宗,问道:“二位雅兴高洁,游湖赏雪,却不知画舫之上所谈论之话题,是将蓉娘嫁去岭南能够收受多少奇珍异宝,还是将薇娘许配给这位巢国公做一个续弦继室,可以得到多少金银彩礼呢?”
许敬宗一张脸瞬间涨得血红,愤然道:“此乃吾之家事,何劳汝来操心?”
房俊怒道:“放屁!你个老东西死不死的,谁愿意多看一眼?可是将自己的亲生闺女一个嫁去岭南烟瘴之地生死不问,另一个嫁给这个行将就木的棺材瓤子,所求不过是彩礼钱财,你还要不要脸?”
许敬宗气得手都哆嗦,梗着脖子,道:“汝不过是个棒槌,依仗陛下宠信,自认便可以为所欲为了么?”
一旁的钱九陇差点气个倒仰。
行将就木的……棺材瓤子?
娘咧!
这小王八蛋嘴巴太毒了,简直该杀!
瞪着房俊怒叱道:“竖子无礼!岂敢如此羞辱老夫?”
房俊对他不屑一顾:“怎么,老子骂错了不成?黄土埋到脖子了,还要祸害人家大闺女,你特么就不是个东西!不服?来来来,咱俩较量较量,在老子手底下走上三招,老子就承认你不是棺材瓤子,给你磕头认错。”
钱九陇瞪着眼珠子喘粗气,你特么当我傻?
瞅瞅你这龙精虎猛的气势,两个回合下来咱这把老骨头还不得给你拆散架了?
“三位殿下,还请为老臣做主!”钱九陇久闻房俊之名,知道这就是个棒槌,惹毛了说不定真敢打自己一顿,以皇帝对其之喜爱,说不定打了也白打,可眼前确实下不来台,只得求助于三位皇子。
李承乾沉吟不语,未等李恪开口,反倒是李泰怂恿道:“巢国公不是整日里吹嘘当年追随皇爷爷起兵之时,如何勇冠三军,如何战无不胜么?本王年幼,未能见识巢国公当年风采,今日有此良机,不若巢国公给吾等晚辈见识见识您的勇武?您若是怕失手伤了房俊之性命,不好跟房相交待,吾等兄弟给您做个见证,是房俊这厮挑衅在先,生死不论,这官司打到父皇面前,吾兄弟也挺你!”
钱九陇:“……”
你当我老糊涂了?
老子勇冠三军那是吹出来的,何况就算如此,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房俊这个棒槌能打却是出了名的,我跟他打?
还生死不论?
都说这魏王笑里藏刀的不是个东西,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