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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暴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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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日姚若筠寻访好友,除了是想为姚家奔走之外,也在暗地里探听姚守宁提到过的‘书局’,但没有半点儿眉目,此时一见柳氏,他心中灵光一闪,倒是觉得可以问问。

    姚守宁说,那个书局十分神秘,且大儒曾经去授课,并明确表示这个大儒就是当年文坛领袖张饶之。

    而柳氏出身南昭,柳并舟又曾是子观书院学子,他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去向外人寻求帮助呢?

    至于姚守宁让他守密,只说不要告诉父亲,又没说不能向母亲提起。

    “什么书局?”

    柳氏被他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姚若筠就道:

    “这个书局十分神秘,且很知名,有大儒授课……”

    他说得一本正经,柳氏却听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你不要哄我——能称得上当代大儒的——”

    纵然是她的父亲,也勉强只能称得上名闻南昭的儒士,柳氏就是给自己父亲脸上贴光,也只有在私下时私一声‘名闻南昭的大儒’而已。

    “对!”

    姚若筠十分郑重其事的点头,肯定了他娘的猜测:

    “张饶之也曾经参加过这样一个书局……”

    柳氏听到这里,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她的嘴角开始抽搐,手心甚至觉得很痒,十分想打人:

    “谁让你问的?”

    提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心中已经有九成把握。

    “守宁。”姚若筠仅犹豫了一瞬,就理直气壮的供出了妹妹的名字:

    “她考校我的功课,问我知不知道大庆有名的书院、书局。”

    “……”

    柳氏一脸无语的看他,甚至开始心生怀疑。

    以往她觉得在家里,长女温顺可人,长子聪明老成,书也读得很好,将来是大有前程的,而小女儿性格娇憨,最是磨人。

    可此时听到姚若筠的话,柳氏又觉得有些推翻了以往的认知。

    “你不要听她胡扯,好好看你的书,不要打听这些闲事。”

    她想到自己先前跟姚守宁讲的曾经的故事,不由既是不耐烦,又气得有些牙痒痒的,一口否认:

    “什么‘书局’,大儒授课,没有的事,你妹妹骗你的!”

    “不可能!”姚若筠一听柳氏这话,断然否认:

    “守宁最是老实,不可能骗人。”

    “她老实个……”

    所有事情堆积一起,险些令柳氏破防,忍无可忍之下,张口说出与她出身、教养身份不匹配的粗俗之词。

    幸亏她及时醒悟,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根本不老实!”

    “娘知道这个书局。”

    知母莫若子,柳氏的反应,证明她好像知道一些端倪,这引起了姚若筠的兴趣。

    一开始的时候,其实他也怀疑过姚守宁是不是在胡说八道,故意蒙人的。

    虽说后面她提到了具体曾经参与过书局的人,且这个人还是张饶之,增添了几分可信度,但姚若筠并没有全信。

    今日临时起意,问起柳氏的时候,也没指望过柳氏能回答,却没料到柳氏表现可疑,证明她知道这个‘书局’的存在。

    姚守宁口中所说的‘书局’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这令得姚若筠吃惊的同时,也有些懊恼于自己竟然不知道此事。

    “我不知道!”

    柳氏一口否决,说完便见姚若筠定定的看她,仿佛她是在撒谎似的。

    “娘知道,就是不想跟我说而已。”

    有什么事情,姚守宁都知道,而他却不能知道的?

    “……”

    柳氏心中只想骂人,她被儿子缠着不放,里面姚婉宁还未好转,她数次想借口溜走,却被姚若筠拦了下来,母子俩躲在外头说悄悄话,被冻得面色发青。

    时间一长,柳氏又是暴躁,又是无奈,心中只恨不能冲进屋里逮着姚守宁好一念斥责。

    但儿子的性格,柳氏十分清楚,知道自己若不说明白,恐怕他不会轻易死心。

    与其被他盯着不放,不如跟他透露出一点儿消息——毕竟他可不像姚守宁那样好打发的。

    柳氏认清自己暂时无法脱身,终于妥协了。

    不过有了姚守宁这个二五仔的情况在前面,她自然不愿将‘应天书局’的事说得太过详细,因此只是含糊道:

    “这是一个传闻之中的书局,名叫‘应天书局’,并非书院,参与者身份不知,只是传闻之中,大儒张饶之也曾参与过。”

    柳氏吸了吸已经冻得泛红的鼻子,装傻充愣:

    “其余的,我也不清楚了,”她看着姚若筠,说道:

    “我毕竟只是妇道人家,很多事情也不了解,当年只是偶尔听你外祖父提起过一两句。”

    她这样一说,姚若筠心中倒是有些相信。

    ‘应天书局’的名称十分陌生,哪怕柳氏说了,他的脑海中也是没有半分记忆的,可见很多人不清楚也是有可能。

    也就是自己的外祖父名满南昭,所以在柳氏未婚之时提起过,但她所知不多也是有可能。

    姚若筠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追问。

    只是末了又很有契约精神,十分含蓄的叮嘱柳氏:

    “对了娘,这个事我们知道就行了,您千万不能告诉爹。”

    柳氏的脸色瞬息万变,可惜天气太过寒冷,冻得她面部几乎失去了知觉,所以姚若筠无法看到她抽跳的眉心。

    “我答应过守宁,这事儿不能让爹知道,您要替我保密。”

    “……”

    这一对逆子、逆女!

    柳氏简直无语。想起当日她还满心殷切的叮嘱姚守宁不要告诉姚翝,没料到她转头便向姚若筠透露了消息,此时姚若筠还一脸神秘的让自己不要告诉姚翝——柳氏有些凌乱,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吐槽这个事。

    “娘,您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我听到了!”

    柳氏强忍内心的暴躁,吸了吸鼻子之后,忍无可忍的道:

    “你以后少跟你妹妹聊这些,不要被她带坏了!”

    “……”

    姚若筠莫名其妙,看他老娘踩着重重的脚步,气势汹汹的进了姚婉宁屋子,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句话惹了她老人家如此生气。

    姚婉宁的病来得很凶,大夫暂时也束手无策,姚守宁虽说担忧姐姐,但她留在这里也不能帮上忙,最终曹嬷嬷让厨房备好了饭菜之后,仍哄了她回柳氏屋中去。

    柳氏的脸色有些不善,不知是不是姚婉宁的病情不好,令她心情不大愉快的缘故。

    总之吃饭时,姚守宁总觉得她娘亲看她的眼神冷嗖嗖的,让她坐立不安。

    兄妹二人说完饭,她本来还想去姚婉宁屋中看看,却被柳氏打发了回去,让她不要添乱。

    她有些担忧的跟冬葵回屋,而另一边,柳氏独自在屋中坐了半晌,则是终于像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始让曹嬷嬷准备出门的东西。

    “太太……”

    曹嬷嬷有些意外,此时天色已晚,姚翝还没有归来,而姚婉宁那边情况又没稳定,这个时候,柳氏又要去哪呢?

    柳氏倚着门框,望着外头的夜空,没有出声。

    她仿佛还可以听到姚婉宁院中传来的声响,已经入夜了,但姚婉宁的病情并没有好转——

    大夫临去之前忧心忡忡的说,如果姚婉宁的高烧仍退不下来,时间拖长,纵然最后耗费功夫将人救回来了,怕人也会变得糊涂。

    柳氏双手握拳撑在身侧,已经下了决定:

    “我想要,再给婉宁一次机会……”

    她想要再试一试,听听看那个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曹嬷嬷不明就里,但听她这样一说,却仍是点头应了一句。

    姚守宁不知自己回房之后,趁着夜色,府里一辆马车载着柳氏偷偷出门。

    但这一晚她睡得仍不大好,耳旁听到了水波的声响,声音似是比昨晚更清晰。

    早晨起来之后,听冬葵说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雨,直至天明才停,温度好像比昨日又更冷了些。

    去柳氏屋中的时候,她还未起身,曹嬷嬷也不见人影,只有逢春一人侍候着,说昨晚太太没休息好。

    姚守宁只当昨夜雨太大,柳氏受了影响而已,便没以为意。

    只是不知为何,心中那股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

    一天过去,姚婉宁的情况并没有好转,柳氏却不再像昨日那样慌乱,反倒显得十分镇定,仿佛对姚婉宁的病已经有了眉目的样子。

    今晚天色好像黑得比平日更早,姚守宁心神不宁,总觉得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小姐睡不着吗?”

    冬葵进来的时候,见她拿了一本话本,倚在床头出神。

    她才洗漱不久,头发并未全绞干,明明脸庞还有些稚嫩,但那神情却已经远比之前更加稳重。

    略有些湿润的发丝成缕垂落下来,妖娆的铺在她臂弯之中,衬得那手腕雪白如玉。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睫毛长而翘,根根分明,配上阴影,越发显得撩人,乌眼长睫与细瓷般的肌肤相辅相形,组成笔墨难以描绘的美景。

    “我娘呢?”

    她有些不安的将话本往床头一扔,问了一句。

    那话本是温献容才还她的,若是以往,她肯定迫不及待的就看了,可已经一天时间过去,她心中装了事,至今未翻几页。

    冬葵还没说话,突然听到‘轰隆’一声闷雷,惊得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的往外头看去。

    却听那闷雷声响之后,‘哗啦’的雨声顷刻便至,‘噼里啪啦’的打在屋顶之上,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屋顶凿穿似的。

    虽说已经连着两夜都下了雨,但今夜的雨却是来得又快又急,且大得有些反常的样子。

    “这个时候了,怎么会打雷?真是怪事!”

    冬葵嘀咕了一声,接着又回姚守宁的话:

    “太太恐怕歇下了吧,今夜如此大雨,不太好出门。”

    她的话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却难以安姚守宁的心。

    这一场大雨来得不妙,仿佛有不详的事会发生,大雨之中夹杂着一股若隐似无的古怪气息,仿佛还有一股阴森森的,令姚守宁觉得不舒服的感觉——但她预感力量还不是很强,虽然感觉不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既然已经觉得不对劲儿了,她又哪里还躺得住。

    “我想去找我娘。”

    她说完,掀了被子就想起身。

    冬葵一见此景,连忙就要来阻止:

    “夜深雨大,路又滑,小姐何必跑这一趟?”

    家里本来就值多事之秋,若是她一不小心摔倒,岂不是让柳氏更加头疼。

    可是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姚守宁十分坚持要去找柳氏,不是冬葵可以劝住的。

    她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自己必须前去阻止,因此连忙让冬葵拿了衣服换上,主仆备了伞拿了灯笼,迈出了房门。

    ‘呼——’

    刚一出门,便有狂风吹来,吹得冬葵娇小的身体不住后退,‘砰’的撞上了墙壁。

    那油纸伞逆着狂风,根本难以撑开,雨水夹着风吹打在两人身上,很快将二人身体打湿。

    姚守宁裹紧了披风,不顾一切往前走。

    冬葵提着灯笼,那灯笼被吹得乱晃,里面的火焰‘噗’的熄灭,仿佛有意阻止两人出门。

    “小姐,雨太大了,回去吧。”

    冬葵大声的吼了一句,索性将手里提着的灯笼往墙边上的一个竹挂勾上一放,想劝姚守宁回去。

    狂风吹着那挂上去的灯笼如纸鸢似的乱飞,在墙上拍打冲撞,如受困的鸟儿一般,发出‘哐哐’的响声,里面装的少许桐油洒了满灯笼都是。

    这样大的雨,主仆两人出门都艰难,柳氏那边肯定已经歇息了,二人过去恐怕也只是白走一趟而已。

    “我去看看。”

    她心神不宁,觉得要发生大事,没有办法躺下去。

    见她坚持,冬葵拿她也没有办法,只得极力拉扶着她,深怕二人一分开便被风给吹摔倒地。

    主仆两人一路顶着风暴来到柳氏屋中时,柳氏与曹嬷嬷还都没睡,甚至似是没有洗漱的样子,看到女儿的那一瞬间,柳氏整个人吓得不轻。

    她与冬葵像是掉进了水中被捞出来一般,身上没一处干的。

    头发全是水,牢牢的贴在她脸上、身上,‘哗啦啦’的顺着脚踝往下流,很快淌成了一股股小溪。

    二人冻得不住发抖,脸色青白,冬葵上下牙撞击,发出‘咔咔’的响声。

    不止是柳氏对姚守宁的到来吃惊,姚守宁也对柳氏的装扮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