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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宇的一个问题抛出,让众人陷入思考,他倒也没急着立刻就要答桉,但也知道身边这些人今晚睡不踏实了,会绞尽脑汁去思考这个问题。
一行人在堡内信步而行,走走转转,眼见众人心中有事沉默不语又感疲惫,常宇便说,都回去歇着吧。
祖大寿便拱手告辞,却在这时候常宇目光瞥到一处,不由咦了一声,王征南循他目光望去,便见一处粮仓跟前有两个小兵在执勤,或许是太冷了,在原地跺脚哈气。
这本也不奇怪,但仔细一看却发现又有些奇怪了,因为有一个小兵实在是小,脸庞虽经风霜,却依然稚嫩的很,最多十一二岁,这就是童子军啊。
古人虽早熟,婚嫁也早,但对征兵还是有一定年龄要求的,一般都要求十六七岁以上方可入伍,哪怕是元朝,满清,那些自小就练习骑射的游牧民族,也要求十五岁以上,当然那种旗主,王爷家的子侄早早去军中历练的除外。
作为大明最强的宁远军,将士年纪多在二十至于四十之间,却从未见过如此年幼的士兵,自是让王征南等人讶异。
常宇最初也是一怔,不过随即便认出了那小孩,侧目看了一眼祖大寿,见他微微点头:“倒非刻意安排,实则今儿该他轮值”。
常宇微微点头:“将军早些歇着吧”。
祖大寿拱拱手,转身带着祖可法几人便去了。
“末将也告退”马科很识趣,他看的出来常宇识的那小孩儿,且并不太想让别人知晓内幕,所以祖大寿一走,他也赶紧走了。
他俩一走,常宇便朝那粮仓走去,姬际可和王征南以及李慕仙哪个又会不识趣呢,都没跟上去。
那俩守粮仓的小兵见到有人走过来,赶紧迎向前看清是刚才祖大寿陪着的那少年将军,便赶忙施礼。
常宇让另外那士兵走开,便对那小儿道:“汝可识的我?”
那小兵挑眉盯着常宇看了又看,面带疑惑:“看着有些眼熟,但却是不知您是谁,听沉八秋说,您是个厉害的大将军”。
常宇笑了:“沉八秋是谁?”
“就刚才被你支开的那人”小兵仰头说道,常宇哦了一声,伸手摸了摸他头,又摸了摸他身上的衣服:“冷么?”
“还行,站久了会冷,跳一会就热乎了”小兵不知道这少年将军为何一脸的关怀。
常宇看了粮仓旁边的草堆:“晚上就睡这里头么?”
小兵点点头,又摇摇头:“俺当值,不能睡,但可以轮值打个盹……”
常宇叹口气,抓他的手感觉冰凉,又仔细看了看他脸:“比之在家里时,受了很大苦吧,我初见你时你可是细皮嫩肉的”。
啊,小兵一脸愕然:“将军,你见过俺?”
“见过”常宇脱下自己的大氅给他披上,低声道:“小叔,你认不出我来了么?”
“小叔?”那小兵一怔,勐地盯着常宇看了,忽的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哇哇的哭了出来。
没错,这个童子兵正式当代怀远候常延龄的长子常扬威!
常宇在徐州大婚的时候,常延龄作为家主到徐州主持婚礼,并且带了常家六个族人想让常宇提携打磨一番,本以为常宇会带在身边,却被常宇分给高杰两个,李岩两个,黄得功两个。
之后常宇又建议将其两个儿子也早早送入军中历练,当时常延龄还觉得孩子太小,但思来想去还是咬牙同意了,回南京之后便遣人将两个孩子送了出来,长子十二岁送到了宁远祖大寿这里,次子七岁送去福建郑芝龙那儿。
来之前常宇就给祖大寿打过招呼了,所以在常扬威到了之后也没惯着他,立时打发护送他来的仆人回去,第一步就让他学会独立,衣食住行种种都要亲力亲为,半日读书半日习武,如此三个月之后便让他入军营当值,当然也不是撒手不管了,祖大寿走哪都带着他到那,比如这一个多月祖大寿来了塔山堡,常扬威便也在塔山堡和将士们一起,操练,劳作,当值。
常宇来宁远已有一个多月了,也曾想起这小孩,但却没刻意过问,在城中一个多月都没碰到,心里头估摸着被祖大寿带在身边了,又觉得祖大寿不会这么大的心吧,真把一个小孩带到前线去了。
然而事实证明,祖大寿还真的就给带来了,且真的在历练他。
而这孩子也确实有了改变,不说其他的,便是体格和外在已发生很大改变,其实刚才常宇已从他身边经过一次,当时愣是没认出来!
常扬威之前是见过常宇的,常宇南征途径南京来回都在怀远候府住的,两人自然是见过的,只是当时常宇身份隐秘公务又繁忙,不至于朝夕相处日日相见,所以隔了这么久这孩子竟一时没认出来。
直到常宇那句小叔!
常宇和常延龄差两倍,叫常延龄叔公。
叔公是南方的人的叫法,也叫叔祖,是爷爷辈,是对爷爷,外公的弟弟的称呼,所以常宇叫常扬威是小叔。
一个十六七的大孩子叫一个十一二小孩子为小叔,放在后世也不稀奇,何况这个时代。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远离千宠百爱的家人,远离富贵生活,到了千里之外的边关苦寒之地从军,即便来之前有了思想准备,现实的艰苦以及思乡思念亲人也足够让他在夜里无数次偷偷垂泪的了。
而这一次他再也不用偷偷抹眼泪了,眼前这是他在此地唯一的亲人啊,再也忍不住了,抱着常宇哇哇大哭。
常宇感同身受,他一个成年人来了这个世界快两年了,有时候想念家人的情绪来了,都会心痛万分,何况一个孩子!
“我好想爹娘啊,好想弟弟啊……”常扬威嚎啕大哭,一时难以自已。常宇抱着他轻轻拍着他后背:“哭吧,苦出来就痛快些,有什么委屈就给……侄儿说……”
“那孩子莫不是督公大人的私生子?”看着不远处两人相拥,那小兵哭的撕心裂肺,引得别处当值士兵探头侧目,李慕仙忍不住滴咕着。
姬际可忍不住翻白眼:“道长,咱督公才多大,还有咱督公是……内臣,怎生的出这么大儿子”。
“咳咳咳,也是哦,那会不会是督公大人的弟弟呢?”李慕仙摸了摸脑袋,王征南摇头:“听督公大人刚才和祖将军对话,显然这孩子是督公大人托付过来的,督公大人权倾朝野,怎么会把弟弟扔在这么个苦寒又危险的边关……若是想历练的话,自个带在身边岂不更好”。
姬际可点点头:“东厂卫麾下六营哪儿塞不下呢!”
“那可就奇了怪了”李慕仙的八卦之心起来了,盯着那边仔细看着,竖起耳朵想听些什么,可风雪太大实在又听不清什么。
“你们几个都回去睡觉吧”李慕仙终于听清楚一句,但又怀疑自个听错了,直到看到常宇朝他们几个挥手示意走开,姬际可和王征南便赶紧拱手退下,顺手拉了一把还迷湖且一脸八卦的李慕仙:“道长,咱们仨今儿得挤一块儿睡了”。
“为什么,贫道向来喜欢独居的”李慕仙摇摇头,姬际可嘿了一声,指着旁边的一处草堆:“道长既然喜欢独居,那今晚就在哪儿将就一下吧”。
李慕仙再想问为啥,突然反应过来了,塔山堡就这么大,三千兵马已是极限,如今军营早就挤得水泄不通了,便是祖大寿都要和几个家将挤在一个屋子才硬生生给常宇腾出一间空房。
别的就更不用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