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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中期的大同,明代末期的辽东,情况其实非常相似。
大同问题是咋解决的?
只因大同虽然糜烂了,隔壁边镇却没有烂啊,而且隔壁连出周尚文和梁震两大名将。杀光吉囊的儿子之后,又杀得俺答汗不敢犯边。
俺答汗从战争大片的主角,变成言情伦理剧的主角,搞出“女儿的女儿是我孙媳,但我就要娶她做老婆”的好戏。逼得孙子带着部众投靠明朝,俺答汗便答应跟大明皇帝结拜为兄弟,双方约定互不侵犯。这就是“俺答封贡”。
俺答封贡之后,右翼蒙古内耗严重,已经无力再组织南侵,大同镇的军事压力瞬间缓解。
没了外部威胁,大同官兵还怎么跳?
明末辽东问题无法解决,就是因为满清这个外部威胁存在。若有一猛男能干翻满清,辽东武将集团也得抓瞎,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存在价值。
可惜,明末没有周尚文、梁震这样的猛男,同时也有地理位置的因素。大同旁边就是宁夏、延绥、宣府,大同镇烂了隔壁没烂,隔壁正巧出了两个猛人痛击蒙古。
但辽东没有隔壁啊,客军只能在辽东打仗。再牛逼的猛男去了辽东,也只会被友军坑得欲仙欲死。
不过在这个时空,辽东已经有了邻居,那就是朱厚照和王渊收复的大宁!
今后只要大宁不烂,即便辽东烂了,还有大宁官兵顶着。
席书带兵痛揍了右翼蒙古,而且还活捉右翼蒙古首领。右翼蒙古顿时内讧起来,俺答和老把都兄弟俩,一边吞并哥哥的部落,一边较劲争夺副汗之位,同时还害怕大明把哥哥放回去。
至少两三年之内,右翼蒙古都不会再南下,谁敢犯边老子就把你哥放还,上演一出蒙古版“夺门之变”!
这算是临时解决了外部威胁,大同官兵暂时失去存在价值,席书可以毫无顾忌的整顿边务。
清田的同时,彻底清理兵额。
旗、军、舍、余,老老实实分清楚!
旗,屯田兵种。
军,作战兵种。
舍,将校子弟。
余,每一个正兵,家里要出一个余丁,即“军余”。照料正兵的日常生活,辅助正兵战时打仗,还得出钱给正兵购置军装。
旗和军早就混乱了,战时打仗,闲时耕田。
席书清理兵额时,把兵册进行死规定,“旗兵”今后只能种田,“军兵”今后只能打仗,不得再混淆在一起。
然后席书发现,大同镇的“军兵”,竟只剩下两万多人,即只有两万多卫所作战部队。
真正能打仗的,全是“营兵”,在此特指不属于卫所体系的社会招募士兵——这跟明末辽东有很大区别,辽东武将靠家丁打仗,大同武将靠募兵打仗,总得来说还是大同更好一些。
但扯淡的是,大同武将战时募兵,战后直接遣散军队。
具体操作如下,夏天的时候赶紧募兵,以防备蒙古秋天入侵。冬天来了立即遣散招募部队,以节省口粮开支,只留少数基本兵力。
而朝廷兵册则显示,一直都有大量募兵存在,一直在发放口粮和月粮,这种操作属于季节性吃空饷。其实他们就算不遣散招募部队,也是不发月粮的,只给口粮就可以了,但武将贪到连那点口粮都想省。
席书按照清点之后的现状,干脆全面进行“易卫为营”改革,即卫所体系彻底退出大同作战编制。
由于大同镇地位特殊,此镇在设立不久,就开始“易卫为营”改革了,已经改革了好几十年,否则席书还真不知道如何下手。
在席书的主持下,大同卫所兵员,今后一律回去种田,作战兵种全靠招募而来。
卫所军户,也可以报名参军,全部享受募兵待遇。
旗兵,取消。军兵,取消。军余,取消!
这种做法,会导致军费开支成倍提升。优点是提升作战能力,尽可能减轻将领对士兵的盘剥,贪污所耗财政成倍下跌,将领贪污今后只能吃空饷(后勤不归这些将领负责,那是都司军官的油水来源)。
事实上,嘉靖朝靠中央拨款维稳,也实现了这种改革。到嘉靖末年,大同的旗兵、军余都不统计了(没有消失,只是对朝廷来说可有可无,但将领依旧还在继续盘剥)。
嘉靖时期属于被迫改革,具体操作全掌控在将领手中,中央没有丝毫的主动权,最终反而带来更沉重的负担。
席书则是主动改革,哪里兵变就镇压哪里,反正刚把蒙古人赶跑。
在“易卫为营”的过程中,席书解放了两万多沦为农奴、家仆的卫所士卒,大部分都在清田之后分到军田种地去了。
从正德二十二年,到正德二十四年,席书前后镇压大小兵变八起,期间他甚至遭遇了一次刺杀。
反正后来席书回到京城,再不敢踏入大同地界半步,遗言也让儿孙不得去大同。
……
席书在白登山大胜蒙古骑兵,那是十月份的事情。
咱们把时间拉回来一些。
春季,两广总督姚镆统兵十万,在广西大败土司叛军。仅过了两个月,土司叛军卷土重来,广西五分之一的地盘被叛军占领。
历史上,这场叛乱实在搞不定,嘉靖只能启用王阳明。王阳明带兵前往,一仗未打,叛军慑其威名,就有两个头领直接投降。接着,王阳明示敌以弱,故意兵备松弛,等湖广援军一到,立即全面进攻,叛军溃散逃往大山。王阳明又逐个击破,最终剿灭叛军主力。
王渊可不敢让老师去广西剿匪,因为王阳明肺病复发,这种情况去广西肯定减寿。
历史上的王阳明,是带病平乱的,叛乱平息了,病情也加重了,回去半路上就病死。
王阳明不能去,那可怎么办啊?
竟无统兵文臣可用!
姚镆已经是一等一的知兵文官,他剿了两三年,叛军竟然越剿越多。
“二郎,广西平乱,你可有推荐之人?”朱厚照问道。
王渊反问:“杨阁老夹带中就无人可荐吗?”
朱厚照冷笑:“姚镆就是他推荐的,带兵去了两三年,叛军反而变得更多了。”
王渊说道:“恩师阳明公,定然能够平定此乱,可阳明公肺疾复发。陛下是肺疾,阳明公也是肺疾,可知此病需要好生休养。”
朱厚照叹息道:“是啊,这肺疾,发作起来难受得很,你的老师确实去不了。”
王渊笑道:“阳明公在信中推荐了一人,见素公(林俊)也推荐了一人,他们两个推荐的居然是同一人。”
“谁?”朱厚照问。
王渊说道:“广东右布政使林富。”
朱厚照摇头道:“没有印象。”
王渊笑道:“姚镆在广西平乱,特地把广东右布政使林富带过去,可知姚镆也是极为信重林富的。如今,林富正在姚镆账下听令。”
朱厚照不解道:“林富既然在辅佐姚镆平乱,他们两个加起来都难以胜任,怎么又说林富可以单独解决此事呢?”
王渊说道:“平乱打仗这种事,有时候一个人比两个人更方便。只需调回姚镆,让林富统兵,叛乱自然消弭。”
“你说姚镆拖了后腿?”朱厚照惊讶道。
王渊点头:“正是。”
姚镆,天下闻名的清官,天下闻名的知兵能臣,但归根结底是一个清流中人。广西叛乱,有些情况清流不好下手,得找一个铁面无情、心狠手辣的。
林富是王阳明的狱友,都因得罪刘瑾而下狱,还关在同一个牢房中。两人在狱中讨论易经,也讨论兵事,王阳明对林富极为推崇。
林富还是林俊的族中后辈,林俊知兵,林富也知兵。
林富还是个开海派,历史上,嘉靖朝海禁严厉,林富主动上疏请求让佛朗机商人到广东贸易,因此被王阳明的弟子方献夫弹劾到罢官。
林富还是个敢得罪人的,他前些年在广东当右布政使。刚刚上任,就遇到提学使联合士绅捣毁寺庙,将无数寺田暗中占为己有。这根本不关林富的闲事儿,林富却非要插一手,直接把寺产、庙田抢过来,寺产拿去赈济百姓,庙田划为学校的学田,把提学使和士绅全得罪了。
只要把碍事儿的姚镆调回京城,让副手林富主持平乱,定然把广西叛军安排得明明白白。
唉,广西平乱有可用之人,可广西、广东、江西、湖广的交界地,那里的大山里头全是起义军,根本腾不出兵力去清缴。
还有山东,山东流贼闹了两年,前段时间终于彻底平息。
然后,河南又闹起来了……
有人祸,但直接原因是天灾,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几年,气温虽然在不断回暖,可随之而来的是全国大范围旱灾,而且是连续几年大面积旱灾。
作为礼部尚书,如此灾异频发,王渊按照正常操作应该自劾请辞。
可王渊非但没有辞职,就连祭祀都只搞了一次。他说与其祭祀请求神灵降雨,不如省下祭祀花费,全都拿去各地赈灾。
言官又找到弹劾理由,指责王渊祭祀不力,似乎都是因为他得罪了老天爷才不下雨。
山东流贼,被俘虏之后,大部分流放到大宁实边,还有一千人被装船运往北美洲殖民。
印加帝国的国王死了,国家一分为二,两位王子正在搞内战。
西班牙支持大王子华斯卡尔,这位是正统的继承人。
朱海支持二王子阿塔瓦尔帕,因为二王子常年跟老国王住在北方。大明船队一直跟老国王交涉,跟二王子也交流更多,至今没见过大王子长啥样。
目前,两位王子还是自己在打,大明和西班牙都没有直接出手,只是各自提供铁质兵器帮他们武装直属卫队而已。
铁器,自然需要真金白银来换。
朱海已经混成了军火贩子,由于王渊禁止铁器出口,他还专门进京弄到了特批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