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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斤泽内,是荒漠之中的一片片绿洲,东北,还未沙化,是连绵的草原。
党项八部中的细封氏,散落在这一带放牧,冬天时,则全族都会来此过冬,避过严寒,因为有阴山山脉阻隔寒风,不得不说,河套地在现今,也就是还未大规模沙化前,简直就是放牧的风水宝地,比塞外更能养出膘肥体壮的良马。
距离最大绿洲细封部聚集区数里处的一个小绿洲处,陆宁及亲军在此驻足,拓跋山部守在陆宁亲军左翼,野利部很自觉的驻守在了右翼。
陆宁令人去地斤绿洲去送信,要细封部首领细封诘汾和李光宪一起来见,分辨两部是非。
沙漠中黑巾党项的突袭,最后以对方死伤千余人结束,伤者有数名招供,是李光宪指使的,他们还都报了自己姓名。
其余伤者,被拓跋山部和野利部尽数杀死。
陆宁反而事后发了顿脾气,说中原传统,善待俘虏,杀俘不详,这些伤者虽然不是俘虏,但也不该如此轻率的处决。
心中有些无奈,但也没办法,好像到了某个位置,做作表演就不可避免。
想活得真实,就别和权力这东西打交道。
当然,如果自己以圣天子身份,以现今威望,多少超出了世俗权力的束缚,就懒得理会这些,自有下面人演戏,对杀伤兵一事予以谴责。
但现今,令羽林卫训斥拓跋山或野利正荣?显得太轻视人家,反而不美。
至于拓跋山部和野利正荣部一起动手,陆宁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怎么看,都好似后世黑帮电影里的桥段,大家一起动手,手上都沾了血腥,谁都别想独善其身?
细封诘汾带量大量族人先到了这小绿洲地,而且,带来了车帐、毡帐等等,为小绿洲驻扎的军马安营,当然,野利正荣部和拓跋山部的士卒都要挤一挤了,一个毡帐里,能躺几十号人。
细封诘汾专门为文总院准备的是一辆车帐,暂新暂新的,本来是为新头人准备的游牧车銮,但新首领新婚当天中毒酒而亡,这车帐还没人用过,比之普通游牧车帐,这辆车帐极为巨大,按陆宁的认知,有二十几平米,车上家俬床具,甚为精美,都是细封部能工巧匠按照中原风格打造。
如果车帐移动,是四只骆驼拉动,停靠时,木桩固定,极为牢靠。
其实刚刚到地斤泽的当天,恰好也有夏州的快马来报,是说在辽东地,耶律罨撒葛送了一千匹良马到宁远镇,说是献给中原皇帝的贡品。
此举,却令陆宁有些惊愕,耶律罨撒葛这家伙,这是得高人指点了,看起来,好像彻底臣服,令中原王朝找不到借口讨伐他,而他,可以趁机,平定辽北的耶律贤。
耶律罨撒葛的性子,忍耐这种奇耻大辱,那么,将来一旦他击败耶律贤,那么,对南朝的报复必然狂风暴雨一般。
更莫说,耶律罨撒葛在幽州惨败,除了南朝强大出乎契丹意料之外,也有几点契丹内在的因素,一来,他代表守旧派,特别不信任南人官吏,匆匆更换幽云等地的官员;二来,他也未得到全族真正的支持,就和南朝爆发了战争。
而如果耶律罨撒葛击败耶律贤,那么,就和其祖先耶律阿保机一样,等于又一次重新统一了契丹各部。
虽然幽州之战,令其损失了大部分重骑兵,实力大损,和耶律贤之战也会进一步削弱契丹力量,但一旦决出胜负,仍然会是齐国在北境的心腹大患。
契丹的内战,不管耶律贤也好,耶律罨撒葛也罢,谁得胜,都是如此。
刚刚令信使回转,还在琢磨,要怎么在辽东挑起战火又不显得中原悔约之时,细封诘汾就领着大批族人到了。
细封铁胆见到父亲,又喜又悲,立时便吵着,要去将李光宪族人,杀个精光。
细封诘汾却训斥了细封铁胆一通,对陆宁说,一切都是误会,现今和李光宪部的误会已经解除。
李光宪也是听信谣言,领兵来征伐细封部,现今后悔不已,已经斩了那造谣的小人,而且,受此刺激,吐了血,卧床不起。
细封铁胆听父亲这解释,眼睛越瞪越大,最后终于忍不住,吼道:“那又如何?难道我的兄弟姐妹都白死了?!白塔大哥,里勇大哥,都白白死了吗?!爹爹,是不是,他还在要挟你!我姐姐,我娘亲,还被他囚着?!”
“胡说八道,哪有此事?!”细封诘汾瞪起了眼睛。
陆宁原本也在琢磨,是不是细封部还有许多重要人物在李光宪手中,但渐渐的,眯起来了眼睛。
这老狐狸,细封铁胆比其父亲,可单纯多了,也可爱多了。
显然,要夺取原本兄长一系对族中的领导权,这细封诘汾一直在暗中谋划。
包括女儿前夫的死,以及其弟新婚时中毒而死,都是细封诘汾所为。
细封诘汾唯一的失算,就是没想到李光宪是来侵吞其族的,原本,怕是还想将侄儿新婚之日喝毒酒这口锅,扣在李光宪身上,反正是一笔糊涂账,最终大家也只能怀疑。
却不想,李光宪有强齐当前来避祸,却还想着侵吞其部族,这就是细封诘汾怎么也没想到了,猝不及防下,着了道。
而现今细封诘汾来劳军同时解释和李光宪的“误会”,显然不是被李光宪威胁,而是有自己的算盘。
看来,他已经令李光宪完全信任了他,所以,才能来此处和自己相见。
“我随行有御医,便是契丹巫术也懂一些,可去为李光宪医治。”说着话,陆宁指了指旁侧的耶律斜轸。
耶律斜轸咧嘴一笑,对细封诘汾点了点头。
细封诘汾立时大喜,“好,那可真是太好了!多谢总院!”又对耶律斜轸,“多谢神医!”
陆宁看着他那真是喜出望外一般的神情,一时无语,自己庙堂,老狐狸也有几个,但绝对不敢在自己面前表演,这细封诘汾,是第一个。
想也知道,现今的郎中,其实很难判断真正病根,所以,从古至今,装病避让政敌的就不少,这李光宪,完全可以嘴角涂点血渍,便是真御医去了,随便说些身体内哪里哪里不舒服,甚至就是撞晕,御医就算明明知道其是装病,但自也不敢咬死,无凭无据不是。
细封诘汾现今回护李光宪的根本原因是为什么?哪怕李光宪屠刀下,细封族人已经被杀了数百,都是没有中迷药意图反抗的细封氏男丁。
细封诘汾对待兄长一系心狠手辣,显然,是一个权势高过亲情的人。
他回护李光宪,显然是觉得,李光宪部的存在,对他细封部更有利。
虽说李光宪部仅仅损失了千余人,但实际上,失去的都是精锐,那些胸口有胸甲的骑手,或者有皮甲的骑手,几乎被屠戮殆尽,现今的李光宪部,就是没牙的老虎,且新败下惶惶如丧家之犬,偏偏有万余人口来了这地斤泽。
在细封诘汾眼里,现今的李光宪部,人口牲畜,可是无比巨大的财富,是送上门的奴隶族群。
为了这些财富,他甘冒得罪齐人的危险,也要留下李光宪部,进而将其吞并?
看着细封诘汾,陆宁微微一笑,“细封乡老,来地斤泽前本院接到上谕,细封部,一直勤勤勉勉守在边塞,若李光宪部构陷你部谋叛,构陷你部为大逆不道之罪,李光宪等,便是欺君之罪,将李光宪全族,贬为乡老之奴,从此供乡老驱使。原来,是外间消息错了!哈哈。”
细封诘汾呆了呆,他自然不觉得,齐人皇帝真有这种令喻,以他的精明,哪里看不出是这文总院调侃自己?
而且,显然这文总院,看透了他的心事?
“哈哈,这……”打着哈哈,细封诘汾第一次,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