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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城外那由原来土蛮酋首的刑房改造后的临时司衙,或者说,会客厅堂,陆宁见到了贾伦的信使。
是一位斯斯文文的中年文士,看起来颇为得体,见到陆宁作揖,自报姓名,叫范赞时,来自吴越地,本是吴越小吏,去年时便去了东海投齐。
陆宁听了一怔,吴越小吏,叫范赞时,这名字比较特殊,是以以前书本上见过还有印象,难不成是范仲淹的祖父?吴越官吏,又同名同姓,那多半不假了。
所谓吴越小吏,自然是这范赞时的自谦之语,实则他官宦世家,自幼就有神童美誉,但看来是向往新生活,这才离家投奔东海。
奈何应该是报效无门,最后,不知道怎么,成了贾伦的门客。
随之心下又一哂,这贾伦,现在都有幕僚了,而且,还是名人之祖。
打开贾伦的书信,陆宁眉头就皱了起来。
信里面却是说,前汉伪侍中卢琼仙,私放钱债,年一本一利,有债民告发,本官念她妇人之见,又归顺有功,距此也不过区区数月时间,本想小惩大诫,她却携款私逃,拷打她府中奴仆,才知道她逃去邕州投靠文总院,传闻她和文总院有旧,但毕竟是人犯,还请文总院告知她下落。
信里是说,卢琼仙放高利贷,而且年利率达到百分之百,这显然是违反齐律公钱令的,公钱令实则就是最原始的一种金融法,对公家及钱商的经营进行了一定的规范。
涉及民间借贷,里面规定,放贷利息,最多“三年一本一利”,也就是,利息最多三年翻本,一年的利息,最高百分之三十三。
卢琼仙显然是违反了齐律。
但,怎么就感觉有些不对,前几天广州府尹李昉,还说卢琼仙是不知所踪,可没说她放高利贷的事儿,怎么刚刚几天,这贾伦就派人,看起来,跟自己要人一般。
“听闻总院善于和蛮人打交道,贾少尹也是很欣赏总院,他常说,当年在圣天子身边,就常闻圣训,圣天子也最喜文武双全的人才,总院将来必飞黄腾达。”见陆宁脸色,范赞时在旁,不动声色的说。
陆宁淡淡道:“贾少尹见过圣天子?”
范赞时捻须一笑:“圣天子做东海国主时,贾少尹正是国侍郎。”
打量范赞时几眼,陆宁心下叹口气,名门高士,却不得不做这种事情,跟那些仗势欺人的家奴狐假虎威有什么区别,只是,层次显得更高一些,不动声色间,就令你明白其中利害关系。
又想,东海这帮人,刘汉常是这样,贾伦也是这样,都打着是自己昔日故旧名号吓唬人,不过,这好像也是人情之常,绝大多数普通人,都会如此吧。
“我并没有见过卢琼仙。”陆宁笑了笑,“也不知道她惹了这么大麻烦,若她真来见我,我自然知会贾少尹。”
“如此最好!”范赞时松口气,本来隐隐感觉这文总院,可不是简单人物,却不想,这般识趣?一时有些不太敢相信。
就在这时,衙堂外,有人激动的喊:“范先生,找到卢仙子了!”
自然是范赞时带来的差官,刚刚远方一匹快马来,以及马客跳下马,和外面差役说的话,陆宁听得清楚,说是卢琼仙人在邕州,东海百行最近刚刚开业的一家客栈中。
“文总院,看来卢仙子的事,不劳总院费心了!小可告辞了!”范赞时笑着拱手。
陆宁微微点头。
……
一排崭新的房舍,矗立在废墟中,邕州乱,城内被破坏很严重,现今正在重建中,东海百行,显然效率是很高的,四周还有很多残桓断壁,被烧黑的木屋残骸,但它这一排崭新土坯房舍却已经建好,挂起竖着的金字招牌“东海客栈邕州行”,应该有数十间房屋,其中,还有几个单独小院子。
当然,虽然邕州是南疆重镇,而且附近土蛮很多土特产品,但毕竟比之商贸发达的州府远远不及,东海百行在此开设的客栈自也不会搞的多么奢华,都是土坯房,胜在干净整洁。
此时,乙字号小院院中,陆宁正溜达,院子面积不大,正舍两间,厢房东西各一间,但足够带着家眷奴仆行商或出游的富贵客人了,院里几株青竹,很显清雅。
正舍门突然拉开,伸出的雪白皓腕欺霜赛雪,皓腕的主人,一袭雪白裙裾,容貌艳美,体态轻盈,真如仙子一般,正是卢琼仙。
“你怎么进的院子,吓死我了!”卢琼仙确实心还在砰砰跳,院里突然多了个人影,正东躲西藏如同惊弓之鸟的她又哪里不怕?待见到是陆宁,她又是一喜,忙出来相见。
陆宁笑笑,“外间都说你找我呢,要去我那里避难,你却好,大摇大摆住进客栈,大隐隐于市啊?”
现今邕州,百废待兴,加之邕州土民很多,正推行新政,还没能有效建立起村寨制度,客栈入住时,路引凭据的要求暂时也就没那么严格,这卢琼仙,更是扮作男装住进来的,却不知道,东海百行最守规矩,女子入店,登记为男名,早报入了官府。
想来是邕州城内,官吏也有想攀附贾伦之人,范赞时也早拜会过,刚刚根据描述大体确定了卢琼仙身份,就派人去给到了万承镇的范赞时报信。
说起路引凭证等等,陆宁是不在意人口自由流动的,但现实来说,首先,自由流动的人口就没什么,再一个,若想治安良好,凶顽等等不是那么容易躲入异乡,对流动人口的审查也就不可避免,是以,若想离开故乡去异地,就需要籍贯所在的乡、坊、村、寨、镇等等,发放路引证明。
而现今,按比例,读书人不多,莫说路引证明有专门的格式和章印,凶顽之徒想伪造,就算简单写些文字,还要找笔墨纸砚胁迫读书人呢,都是很大难题。
也就是在这邕州,卢琼仙才能顺顺利利入住客栈,但终究,还是被告了密。
听陆宁的话,卢琼仙呆了呆,随之苦涩道:“你都知道啦?”
陆宁摇摇头:“别的不清楚,我就知道,广州府少尹,正找你呢,现在,人在客栈外。”
卢琼仙俏脸立时变色,便想回屋。
陆宁咳嗽一声,“别想了,你逃不掉,不过现在还有点时间,广州府的差官暂时进不来,所以,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另外,我有些阮守捷的事情想问问你。”
东海百行守规矩是守规矩,但也不是能令人随便进店抓人的,这里是邕州城,来办差的就得有邕州差役,而外间,是范赞时和几名广州府差官,就暂时被阻住了。
偏偏这些前汉差役摇身一变变成的本朝差役搞不清楚状况,不说去邕州府喊人,却是在那里耍横,所以,时间倒也很有一些。
听陆宁的话,卢琼仙恨恨道:“贾伦那厮,设计陷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