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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公公又道:“祖皇帝在立下第一份遗诏之后,思来想去,觉得不妥,便让总管太监把圣旨拿去丢在火盆里烧了,而后才又立的第二份。现在这第一份圣旨犹还在世,想必是当初总管太监并未烧毁,后来才辗转到的寿王爷手上吧。”
黄公公还唏嘘道:“寿王爷,当年祖皇帝会另立其人,必有他的考虑,这恐怕是寿王爷太过执着了啊。”
寿王心想,难道真的是他太执着了吗?这几十年如一日,他未曾有一日放下过此心结!
他有时候甚至想,当年还不如从没收到过这样一份圣旨!
他原本有一聪明伶俐之子,可后来大病一场险些夭折,好不容易捡回一命,却落得个一生体弱的结果。再看看皇家子嗣绵延,为何他却要受此等凄苦之罪!
寿王在殿上声声哀嚎,“这不公平……我不比先帝差,为什么……”
只是如今谁也无法去追究当年之事。
最终皇帝命人把寿王带下去。
皇帝已疲惫至极,起身之时不由踉跄了一下。
黄公公连忙搀扶,道:“皇上当心龙体。”
他没有回寝宫休息,而是执意去了皇家的宗祠。
宗祠里摆放着历代皇帝的牌位及画像。
皇帝站在祖皇帝的牌位前,凝视良久,忽开口道:“方才你在殿上所说,属实?理应被烧毁的那道圣旨,究竟是寿王的还是先帝的?”
他忽想起先帝临终时嘱咐他的事,除了要他除去谢党,还要他架空寿王,让其一辈子只做一个闲散王爷。
现在想来,好像一切都早已有征兆。
黄公公在旁垂首应道:“现在皇上才是九五之尊,皇上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皇帝声无波澜道:“你好大的胆子。”
黄公公又跪了下去。
良久,皇帝道:“起来吧。”
***
寿王入了大理寺的狱,就关在孟娬的对面。
事已至此,成王败寇,他不得不认命。
孟娬心平气和地打招呼道:“好巧,老皇叔,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寿王在牢中坐定,道:“堂堂大理寺卿,竟会听你的话。”
孟娬道:“大理寺卿只听皇上的话,为正义奔走是他的职责。”
良久,寿王道:“那焰火不是本王放的。”
孟娬道:“怎会呢,就连张统领都说你是以焰火为讯号让他们行动的。”
寿王道:“你是怎么知道禁卫军以焰火为讯号的?”
他这么多年来一直不露声色,行事作风极其保守,不会冒很大的风险去做一件事。要知道他一直在悬崖边上行走,稍有不慎,不光他自己,还有他王府里的家人全都得跟着摔得个粉身碎骨。
所以,昨晚大理寺卿没有皇帝旨意便擅闯寿王府时,情况十分异常,照他的做法必然是立马取消一切原有计划。
只要禁卫军按兵不动,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坏就坏在大理寺的人闯进寿王府之前,就有人把焰火给放上夜空了。
寿王后来想明白了,原来不光他命禁卫军等待焰火讯号,就连大理寺的人也是在等待焰火讯号才冲进寿王府的。
最后他被人给摆了一道。一步错,心生焦急,后面便步步错。
孟娬道:“赌的。皇宫离寿王府有一定的距离,王爷若想传迅不可能明目张胆派人传,隔空传迅自是焰火最为方便快捷。眼下我在这京中已无亲无故,我可以做个孤注一掷的赌徒,可皇叔赌不起。”
寿王又问:“我儿阿允在何处?”
孟娬轻描淡写道:“死了。”
寿王猛地抬头看向她。
她道:“如同我儿一般,我让人给他喂了毒,让他七窍流血、死状凄惨。”
寿王双手紧握牢门上竖着的铁杆,咬牙切齿道:“我从未见过你这般歹毒的妇人!”
孟娬抬眼盯着他,嘴角笑意狞然,道:“论起歹毒,我比你还差了点。怎么,很难过,很心痛,那你应该明白我心里头是何种感受了。”
寿王眼神紧迫地道:“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只要你把他拿捏在手里,来日我若事成,他就会是你的筹码。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蠢事!”
孟娬挑唇轻轻笑了,道:“其实谁当皇帝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我只是看不惯你这么费尽心机,把多少人当成垫脚石,最终还一步步成为赢家。你现在和我一样成为阶下囚,这样才让人心里平衡啊。”
“你以为,在我之后,你和殷武王会有什么好下场?”寿王道,“你们同样不会被容于这世上。”
孟娬平淡道:“我再赌,我们下场就是再怎么不好,也应该会比你好。”
两日后,黄公公亲自到大理寺来宣旨。
此次谋逆的主犯,寿王和张廉等,处以五马分尸之极刑。其余从犯,于三日后问斩。
至于逆贼家眷,皇帝没像对谢党斩草除根那样,而是留了一些,杀了一些。
许是出于愧疚,皇帝留下了寿王两女之性命,从此贬为庶民。至于寿王妃,在寿王被处刑之日,便也一条白绫随寿王去了。
行刑这日,周围全是官兵。
偌大的场地有五匹马,分别站在五个不同的方向,套着罪人的四肢和头颅。
随着刑令落下,士兵牵着马往前走。
那绷起来的拉力绷到极致过后,中间砰地皮肉撕裂,鲜血激涌。
***
大理寺牢中,孟娬看着对面空空的牢房,寿王还没坐几天的牢,便被处决了。
这会儿时辰,应该已经行刑完毕了吧。
后来狱卒到了孟娬这边的牢门外。
孟娬抬头一看,见是多日不见的乔装的崇仪。
崇仪道:“方才我在外面看了,寿王已经被五马分尸了。”
牢里是一阵沉默。
后崇仪又问:“寿王的病子该如何处理?要不要把他交出去?”
孟娬道:“交出去,他还会有活路么?”
崇仪无言。结果还用说么,皇家那些人定是容不下他的。
随之便听孟娬道:“放他走吧。”
“王妃决定留他一命?”崇仪问。
孟娬道:“他现在活着也不碍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