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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都懒得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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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路口,到一休传媒。
蒋时延带程斯然去拿广告投放合同的时候,唐漾也收到了工作邮件。
范琳琅:“漾姐,南津街那个特殊件贷款客户, 就张志兰, 电话打到办公室来,说您在她家门口留了名片,让她随时找。”
唐漾想起自己和蒋时延去过那次, 腾出抹水乳的手:“你给她回,我一个小时后过去, 谢谢。”
范琳琅:“我带上资料到您家楼下等您?”
唐漾:“不用麻烦, 我自己去就好。”
范琳琅:“没事儿, 我刚好值完班。”
唐漾想想,应下。
范琳琅本想提前来找唐漾, 结果唐漾提的更早,到汇商接她。
范琳琅在外面打量好一会儿,才上车,问:“您之前那辆mini不是红色吗,怎么换了黑色。”
唐漾笑:“我妈之前开出去, 回来扔车库里忘了加油。”
“我以为老年人都喜欢稳重的车型, 阿姨还挺洋气, ”范琳琅想到平时同事们在背后讨论唐漾的包包衣服, 玩笑道,“唐副您可别说您家放着彩虹糖。”
唐漾随口:“差不多。”
范琳琅想了解什么就问什么,止于隐私又不阴阳怪气。
近半个小时的车程聊下来,唐漾在心里又对她亲近了些。
两个人来到幸福花园,有老太太认出唐漾,热情地给两人说上次看到张志兰穿裙子,大冬天的大腿都露出来了,成何体统,到小区捡垃圾也比她那样强!
唐漾含混点头。
“特殊职业吧,”范琳琅语气有了远离的意思,“我们小区老太太也这样,但嘴碎归嘴碎,有什么消息都是最新的。”
唐漾:“先看看。”
两人上楼,敲门,门开。
唐漾认出张志兰的同时,好像也明白了老太太们嘴碎的原因。
因为美,无关年龄容貌的冲击力远强于证件照。
即便在家,还是拴着围裙做事,张志兰也化了淡妆,眉眼细长,带着一丝孤高。
看见来人,她犹疑:“唐副处?”
范琳琅指唐漾,先道:“这位是唐副处,”再道,“我是范琳琅。”
张志兰在围裙上擦擦手,招呼两人进去,坐。
唐漾和范琳琅礼貌打量。
张志兰家很小,但很干净,墙角和窗户一尘不染。窗帘似乎是用很多块布拼在一起的,但有人在缝隙间绣了小碎花,倒把不和谐的色调进行了统一。
张志兰家有两个小孩,唐漾经受过亲戚家熊孩子的折磨,来之前已经给自己打了预防针,可见到后,她心里莫名生出些妄加揣测的罪恶感。
大的那个上了小学,坐在一张碎木条拼的书桌上写字。小的坐在哥哥书桌下,乖巧翻着连环画。
大部分小孩见到陌生人都会害怕或者露怯,而张志兰唤“闵木”“闵林”,介绍来人,两个孩子站起来,清脆喊:“唐阿姨,范阿姨。”
唐漾和范琳琅给母子三人拎了袋龙眼,两个孩子想吃,用眼神看张志兰,得到张志兰应允后才克制地拿两个,吃完把壳和核放进垃圾桶,接着做自己的事。
“好乖。”唐漾打心底觉得可爱。
张志兰道:“都很懂事,爱看书,忙不过来的时候会主动帮忙。”
又话了两句家常,范琳琅拿出记录本。
张志兰给了两个孩子五块钱,让他们出去买糖,等他们关好门,这才叙述情况。
张志兰父母是烈士,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名字是孤儿院院长取的,“志”是父母,“以身殉志”,“兰”是自己,“空谷幽兰”。
然后她有个中学同学,叫闵智。
张志兰十八岁那年,高考落榜,南下打工,闵智参军入伍。
张志兰二十岁那年,回A市,闵智考上军校,两人结婚。
张志兰二十二岁那年,和闵智有了第一个孩子,修了平房,二十七岁那年,两人收养了战友的孩子,买了面包车。二十八岁那年,闵智母亲生大病,同年,长江中段洪灾,闵智牺牲。
部-队给的安葬费不多,张志兰掏空积蓄还清医院欠款,然后举家搬到了这里。
因为,把平房短租出去的租金,大于住在这里的租金。
唐漾偏头调整了一下情绪,询问她购买江景房的动机。
张志兰声音和方才一样平常:“说出来很好笑,但确实是。那个地方是他以前说以后想买的,他喜欢什么位置结构,我喜欢那能看到长江,他走的地方。”
张志兰说:“他们老家那边有种说法,生前有愿望没了,死了会停在奈何桥,孟婆不给汤,他入不了轮回道,时间久了再也翻不了身。”
张志兰从侧边抽屉里给两人拿了一本相册,笑道:“他人很好,模样俊,我舍不得。”
张志兰念“俊”念的是“zun”的音,唐漾心里某根弦被轻轻拨了一下。
照片微微泛黄,敬军-礼的男人一身橄榄绿,头顶国-徽红堂堂。笑起来有颗小虎牙,和春风一样。
范琳琅嚅唇,没发出声音。
唐漾心硬,柔声解释:“但您的购买能力,以及贷款的偿还确实存在很大问题。”
“以后房价会更贵,”张志兰苦笑,“我们现在每个月有烈属津贴抵开支,然后我每天两份服务员的工资全部存着,周末我带闵木闵林去孤儿院,他们和小朋友玩,我打扫卫生也有补贴,”她想到什么,“不过我咨询银行的时候,她们说没签用工合同、没到上税线的话,补贴不能归到收入证明。”
“流水审核过不了,”唐漾忖道,“如果您不介意,可以存个我的私人电话。”
张志兰受宠若惊:“唐副处你这样我很……”
“没关系,就当朋友。”唐漾执意。
范琳琅眼睛哭得有点红,看张志兰存唐漾电话时,眸光稍稍闪了一下。
三人前前后后聊了快两个小时。
不知是谁,也不知怎么的,提到闵智牺牲细节。
张志兰脸色略微凝滞,良久后。
“他学的工程技术,专业我记不太全,洪灾发生时他是过去做防汛设计的,没签生死状。”
“然后好像是……在现场,一个孕妇想找东西失了足,他去拉孕妇,自己一脚踩在了青苔上,他不会水,一个浪刚好过来。”
张志兰说:“当时孕妇和他隔着距离,他明明可以不去,就明明可以不去……”终归是人,终归会有自私的部分。
唐漾抱着一叠访问资料,宛如抱着千斤沉铁。
“节哀。”她犹豫着抚上张志兰的肩,缓缓摩了摩。
“不哀不哀,”张志兰扯了张纸,笑着擦,“使命罢了。”
出门时,张志兰送两人。
唐漾和她耳语:“情况我了解,然后我尽最大努力,”她顿了顿,“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张志兰:“我不懂理想,也没什么理想,我这辈子就想买这一套房,就一套。”
冬天夕阳很少,远天的云朵如翳般结在女人身旁。
唐漾望着张志兰,很想从理性的角度告诉她:自己爱算命归算命,但人只有一辈子,走了就走了,一抔尘一抔土,没有奈何桥,没有轮回道,没有孟婆,他更不会记得你。
无论你做什么,做再多。
可话到嘴边,终归没有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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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琳琅要拍照存档,唐漾在单元楼下等她,目光飘忽间,看到两个孩子坐在侧门台阶上。
她走过去,两个小孩站起来,齐声喊:“姐姐。”
“为什么叫姐姐?”唐漾失笑,在楼上自己不是阿姨吗?
闵木抿了抿唇:“妈妈说严肃场合看到大人要叫阿姨,不严肃的场合看上去比她小的都叫姐姐。”
唐漾心里微暖,扶住衣摆和两个孩子坐在一起。
问学习,问生活,小的闵林不太会表达,大的闵木回答清晰。
好一会儿后,唐漾问闵木:“你有想过以后长大做什么吗?”
闵木赧然:“参-军。”
唐漾微怔,然后浅道:“可以给姐姐说说原因?”
闵木没吭声,默了好一阵,他很小声很小声地说:“要为人民服务。”这是爸爸爱说的,但每次他提到这句话,妈妈都会露出难过的表情。
唐漾动容,摸了摸男孩的头,又问闵林:“你呢?”
闵林睫毛长,扇羽般闪烁:“唱歌歌。”
唐漾问:“唱什么歌?”
闵林站起来,小手笨拙地侧举到太阳穴,唱的调子细弱模糊,唐漾没听清。
她凑近了些,听到:“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就像是听过很多次,然后第一次唱。
小心翼翼的生涩,淌到心尖上。
唐漾揉揉他发顶的小卷毛,嗓音微哑:“知道这是什么歌吗?”
闵林摇头。
这个小姐姐温暖又好看,大概是不愿让她失望,小男孩避开哥哥,踮脚凑到她耳边,轻轻说:“柜子里有带带,放,爸爸带着爸爸照片回家时,唱的歌歌……”
爸爸给爸爸铺上国旗撒上花瓣时,爸爸被铺上国旗撒上花瓣时,唱的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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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唐漾给范琳琅说,烈士销户了,但这条可以作为弹性参考因素。
范琳琅又掉了眼泪:“我做四年信审,从来都不知道那些件背后是什么。”因为没有强制要求去弄清楚,因为大家只交大概,因为大家习惯了把球踢来踢去。
唐漾玩笑:“小区老太太偶尔还是不靠谱。”
是啊,又有谁能想到,那只是一个上班上到十一点、仍然愿意换下工作装再回来、给孩子看最好状态的妈妈?
范琳琅“噗嗤”一声:“唐副你都不感动吗,铁石心肠。”
唐漾牵了牵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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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快八点,唐漾没开灯。
她把包扔在玄关,看范琳琅给自己发的存档照片,看完后,又看张志兰的件。
里面有她们现住居所的内景。
唐漾之前看,只觉得整洁普通,这厢再看,那些用报纸包着的书皮,垃圾桶上的笑脸好像有了温度。
一张再一张。
忽然,唐漾注意到,那张木条书桌侧缘刻着一行字,歪歪扭扭,不明显。
她把图片拉大些,再大些,看到闵木模仿书法,还用细笔描了边。
唐漾想笑那一笔一划多笨拙,等她看清那四个字写的什么,“哧”一下笑,酸了鼻尖。
“三代将门。”
一个贷款件不停驳回不停递的三代将门。
一个妈妈被小区老太太非议,小孩在麻将声里低声唱“不愿做奴隶的人们”的三代将门。
一个如果自己不接电话,不想弄明或者没来这一趟,就根本不会知道,真正的……三代,将门。
朋友圈人太多,唐漾点进微博。
想说的话到了嘴边显得苍白,唐漾写了大段又逐字删除,最后留了一句。
谢谢遇见,谢谢美好,谢谢托底,谢谢虽千万人亦往矣
没什么文采,但也只能写出这一句。
在沉如浸色的昏暗里。
发送成功,又怅然若失。
安静间,手机屏幕闪烁,唐漾挂,蒋时延继续拨,唐漾再挂,蒋时延再拨,唐漾接通。
蒋时延没开玩笑也没嬉皮:“我没吃晚饭,陪我吧。”
同样没吃的唐漾声音嘶哑:“我不饿。”
两个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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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唐漾化了全套妆,气色依然不好。
她没什么心情,下了楼也不想和蒋时延说话。
奇怪的是,蒋话唠也像被灌了哑药般,给她开车门,关车门,到美蛙鱼头,给她开门,关门。
一言未发。
进店后,蒋时延把唐漾安置在角落的位置,自己去称蛙,回来坐好,又摸出手机倒腾一阵 ,认真地念第一句:“屠夫把白雪公主绑去深山老林,磨刀喝牛奶,喝完后,自己走了,为什么?因为他喝的忘宰牛奶。”
然后,第二句:“女朋友接到男朋友电话,男朋友叮嘱,过马路记得走斑马线,女朋友很开心,问亲爱的你这么关心我,男朋友说,走斑马线被撞到赔得多一点。”
接着,第三句:“走在路上,老婆问老公,我和你妈掉水里你先救谁,老公还没说话,一个发传单的走过来,诶,游泳健身了解一下。”
“神经。”唐漾绷不住笑了,抬手作势打他。
“你每次不开心了,发动态末尾都不会打标点,”蒋时延盯着她发红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确认她是真笑了,这才松一口气,轻声问,“怎么了?”
在一切都不知道的时候,把人哄好了,再问怎么了。
店里人声鼎沸,唐漾仍旧看清了他眼里的柔软。
心里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似乎塌了一小块。
唐漾没说贷款细节,只说了张志兰,闵木闵林,和她那很小的、开在市井上的、盛着琉璃苣的家。
唐漾说得很慢,蒋时延认真听她。
等她说完,蒋时延问:“还难过吗?”
“不是难过,”唐漾固执地不肯承认,“她只比我大一岁,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唐漾话没说完,服务员把红锅端上来。
蒋时延一句“谁吃得少吃得慢谁是大笨蛋”说完,不顾服务员异样的眼神,夹一只蛙到自己碗里,飞快下嘴。
唐漾哪儿还有心思伤感,也夹一块到碗里,上手掰骨头。
蒋时延舌-头灵活,骨头吐得快。
唐漾抬头瞄他一眼,加快速度!
别人在店里喝酒划拳客套地给对方夹菜“诶张总你吃”“小王你吃”“浩浩多吃点长个子”……
唐副处和蒋大佬两位社会精英,衣着光鲜地缩在角落……突然竞吃!
两人谁也不说话,时不时抬头看对方一眼,速度更快,骨头一根接一块地吐到盘子里。
眼看一锅蛙被风卷残云扫到底,唐副处盘子里的小山比蒋大佬略巍峨……
唐漾吃得专注。
蒋时延瞥她一眼,右手握着筷子啃自己的,左手悄悄伸到唐漾位置上,扯着她盘子边缘朝自己这边带,带出她视线范围,倏一下,把她吃出来的骨头倒在自己吃的骨头里。
唐漾嘴里还叼着一口,“啪”地把筷子罢碗上:“蒋时延你几岁啊!”
唐漾想拿出山呼海啸的气势,一张嘴,嘴里骨头掉桌上,“骨碌”几下,滚到蒋时延手旁。
喧嚣的人声交织出白噪音,店里装潢仿古,顶上八角灯光线暖黄,刚好落在唐漾瞪大的眼里。
她很生气,真的生气,气出生动而纯粹的表情。
好像也是这瞬间,蒋时延开始怀疑,唐漾是不是偶尔会变成三岁。
从很早开始,唐漾在其他人面前是什么样?自信,淡定,脾气好。
在自己面前呢?嘴毒,怼人,斤斤计较,逗着逗着就炸毛。
漾哥把她三岁的世界给了自己。
所以,自己对她有宠爱,有疼爱,甚至怜爱,就像一直以来自己对亚男他们家儿子一样,但这能是男女之情的喜欢?呵。
和唐副处以不同思路达成相同结果、并把自己再次摁回朋友席钉牢后,蒋时延释然地叹了口气。
他把自己盘子的“二合一”倒进唐漾盘子里:“好好好,都是你吃的,都是你吃的,我吃得少,我吃得慢,我是大笨蛋。”
唐漾求准:“蒋时延是大笨蛋。”
蒋时延认:“蒋时延是大笨蛋。”
“这还差不多。”唐漾满意地哼哼两声,去捞锅里的菜。
蒋时延用漏勺舀起来任她挑,瞧着她心情转晴后的傲娇小模样,心里止不住发笑。
唐漾深吸一口气,道:“三秒之内,挂断电话。”
在我没有爆发之前。
蒋时延瞬间收好先前的戏份,低声道:“我到你家楼下了。”
唐漾:“我们之间的友谊并不足以让我下楼。”
蒋时延好说话的样子:“那我只有给周阿姨打电话,说唐漾手机是不是没在身边,可不可以请她——”
“算你狠!”唐漾重重摁灭电话。
路过梳妆台时,她捞了下眉笔,思考一秒,懒得卸,又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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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翡翠园楼下。
唐漾推开单元门,便看到了停在路旁的车。
唐漾走过去的同时,蒋时延也下车朝她走,手里拎着一个透明的食品袋。
蒋时延递给她:“你不请我,我请你好了,喏,甜甜圈。”
唐漾瞥一眼,没接。
她紧了紧抱在胸前的臂,冷漠无比:“我28不是8岁谢谢,你可以选择滚去黑名单,或者马上变一桌满汉全席。”
“那有难度。”蒋时延还要说什么,手机震了一下,他接起电话,唐漾跺脚等在一旁。
对方说了什么,蒋时延应两声好,戳唐漾:“快去车上帮我找份文件,就在后座。”
唐漾听清他说什么,当即炸了:“车就在你面前你让我去拿?你接个电话是没手吗我的蒋大爷……”
蒋时延用食指碰了一下唇,唐漾瞪他归瞪他,还是过去了。
她手握上后排扶把,哼哼唧唧着拉开,看到车内情景那一刹,唐漾瞳孔轻缩,说不出话……
全套子弹头有整整三层,展开后,从座位那端伸到了自己眼下。
车顶开了盏小灯,暖黄色调,光线顺着卫兵般放置整齐的黑壳排排流淌,直戳心脏。
唐漾有些不敢相信地朝后看,蒋时延哪儿还在打什么电话。
他插兜走过来,伸手搭上车门,笑得格外荡漾。
方才某人噤声时,蒋时延就明白:易女士想给惊喜的思路是对的,只是不好意思,自己先用为敬。
他低头迎见唐漾的眼睛,有水波,有柔光。
蒋时延喉咙发痒,清了一下,道:“如果说什么可以让你难受的话,那就是我买完只是因为不知道你最喜欢哪个色号、那天扔的哪个色号。”
这个时候的蒋时延怎么看怎么顺眼,就连怼自己都显得尤其风趣。
唐漾温情道:“没关系,直男都这样。”
“如果说什么可以让你好受一点的话,”蒋时延道,“我知道你最喜欢哪个色号、扔的哪个色号,全部买回来是因为年终奖调查的时候,女员工说收到这个会很开心。”
蒋时延伸手越过唐漾,准确捻出她最喜欢的色号。
“dangerous,”他低缓念完,偏过头问她,“有开心吗?”
蒋时延五官生得极好,敛掉平常的玩世不恭,一抔月色坠在他眉梢,莫名生出些勾人的味道。
唐漾心里一悸,小声“嗯”一下,几乎是踩着他尾音抢过他手里那支口红,一边对着车门涂,一边转移话题:“我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你以前那么胖还能找到女朋友。”
蒋时延笑:“攻击反弹。”
“看在你是继第一个送我包包之后第一个送我口红的汉子份上,不计较,”唐漾用手指调了一下唇缘,仰面问,“好看吗?”
唐漾是手残,左边唇角朝外漫了一抹口红,艳色衬着清澈眼眉,好似身后跟了千军万马。
她看蒋时延,蒋时延注视着她。
两人隔着一尺的距离,有风在吹,她的呼吸裹在风里,伴着一丝沐浴露的香甜,又好似甜在唇间……
蒋时延看着看着,忽然鬼使神差:“以前宋璟没送过?”
此话落,两人都安静了。
蒋时延后悔。
唐漾:“你知道他性格就那样。”
蒋时延歉意。
唐漾道:“不过在一起的时候他挺体贴,挺……”
“对不起。”蒋时延看唐漾。
“说对不起做什么,”唐漾扯唇,“只剩唏嘘吧,当初关系都那么好。”如今和宋璟八年没联系。
蒋时延:“我……”
唐漾垂眸看鞋尖:“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推开他,打破朋友对两个人伤害都很大。”
蒋时延嘴笨:“漾哥……”
“没,没什么。”唐漾吸了一下鼻子,朝车里看一眼。
蒋时延默契地探身把盒子收好,递给她。
关系再好,终究是异性,忽然而至的躯体带着和方才一样、让人混乱的温热,唐漾敏-感地朝后避了避:“那我先上去了,你早点睡。”
“你也是。”蒋时延说。
唐漾走两步,倏地倒回来。
蒋时延举高袋子,故作夸张:“哇你还要你的甜甜圈啊。”
唐漾:“送给我的我为什么不要?”
蒋时延逗她:“口红甜甜圈选一个。”
唐漾毫不犹豫:“甜甜圈。”
蒋时延嗤一声“出息”,给她。
唐漾眼刀剜蒋时延一下,像怕蒋时延后悔般,两样都抱紧了,哒哒哒几步跑没影。
蒋时延再想笑,唇却牵得费力。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坐进副驾位,关掉灯。
四周昏暗,蒋时延在车头再摸一个甜甜圈出来,别开袋子下嘴咬。
两道声音好像就在耳畔。
所以宋璟没送过吗?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推开他,打破朋友对两个人伤害都很大……
所以不该提宋璟?
所以为什么要提宋璟?
所以自己为什么要鬼迷心窍提宋璟最后让两个人都这么难受又尴尬。
嘴里的东西越嚼越不是滋味,蒋时延忍无可忍,循着包装按号码。
“您好,这里是如景园人工服务……”
蒋时延:“你们做甜甜圈都不用白糖用黄连的吗?”
接线员:“蛤?先生您好,我们每个甜甜圈都是经过严格……”
蒋时延扔下手机,一脚油门轰到底。
————
而十米之外,电梯里。
唐漾一直站,一直站,站到有其他人进来了,她恍然,自己没按楼层。
“嘀。”电梯上行。
唐漾爱极了电梯攀爬每个楼层时间都一样的稳定状态,她想,朋友翻车这种经历,一辈子,在宋璟身上用过一次就已经足够。
何况蒋时延就是这种会来事儿的性格,他喜欢什么款的女生,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一分钟想明白先前想了一个小时的事。
唐漾到家后,随手把那箱口红放在门后,脱了鞋倒床就睡。
一夜昏沉,第二天唐漾醒来,只觉得头很重。
她浑浑噩噩捞过手机看到时间,吓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下,下午两点了?!
唐漾工作日作息规律,到周末就颠三倒四。偶尔十点醒,偶尔十一点醒。
但受到惊吓的原因不是时间,而是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蒋时延亲她,然后她被吓醒了。
自己被吓醒只需要一秒,而从昨晚十一点到现在两点一共十四个小时。
所以在梦里,蒋时延亲了自己……整整十三个小时?!
已经把自己钉在朋友位置的唐副处“我去”骂出来,延狗肺活量这么大的吗?
她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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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时延接到唐漾电话时,正在开车。
他挺意外,本以为唐漾会因为某个名字躲自己一阵。
“漾妹作甚。”他把音乐调小些。
“妹你妹,”唐漾纠正他的称呼,“话说,你和你前女友接吻……咳咳,一般接多久啊。”
不待蒋时延回答,唐漾补充:“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做梦梦了乱七八糟一堆事儿然后顺便梦到了,我在网上看算命的,要问细节。”
蒋时延默一阵:“你觉得多久算正常。”
唐漾发了一个思考的音,道:“一两分钟……最多十分钟吧。”
她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硌着硌着不舒服。
“偶尔一两分钟,偶尔十分钟。”蒋时延答,程斯然忍笑,蒋时延瞄程斯然一眼。
唐漾又问:“你们不常接吻吗?”
“记不太清了,”蒋时延说,“不常吧。”
好像嘴里卡住的东西被吞了下去,唐漾声音轻快了些,又扯两句道了回见。
车里,程斯然捂着肚子,笑得不能自已:“不知道是谁重度洁癖接不了吻,不知道是谁成年人谈恋爱就牵牵小手,承包我们一年笑点……你特么对你漾哥还撒谎,良心被猪吃了吗。”
“等等,蒋大佬,”程斯然思及什么,“我那天问你亲不亲唐漾,怎么亲,你明明说的是亲啊,还随她怎么亲。”
等红绿灯的空当,蒋时延敲敲太阳穴:“唐漾是兄弟。”
程斯然:“我也是兄弟。”
蒋时延解释:“亲兄弟和亲女人的性质不一样,亲女人是异性之间那种对吧,兄弟之间就没那么多顾忌,关系好随便来一口并不会有什么——”
蒋时延话还没说完,便看到程斯然比洗澡盆还大的脸搁在自己面前。
格外风骚又挑衅,“那你要不要亲我啊。”
“赏给你啦。”唐漾倏地抬头看他,翘起兰花指。
“啊?”蒋时延吓得动作止住,接着摁下自己快跳出嗓子眼的小心脏。
他强撑淡定地拍拍西服衣摆,弯腰,抬手将自己的手空悬在唐漾手下:“喏。”
一气呵成,尾音拉得又长又细。
唐哀家满意地起个范,和小延子一同朝外走去。
两个人都面红耳热又极其做作,好像方才那丝若有若无的暧昧,只是幻觉一般 。
————
蒋时延办公室宽敞,整洁,东西不多。
唐漾一边参观,一边评价:“好像我上次来还在装修。”
蒋时延配合:“转眼墙角都开始掉漆了。”
两人以“小孩怎么长得这么快”的庸俗口吻感叹一番,唐漾转到办公桌后那张大皮椅前:“我可以坐吗?”
蒋时延斜靠着桌角,看她:“椅子有点高。”
正在尝试的唐漾发现了:“……”
蒋时延道:“你腿挨不到地。”
尝试失败的唐漾发现并微笑:“……”
蒋时延迎着她一双清澈的眸子,“哎”一下叹气:“连你这么完美的比例都挨不着地,现在这些设计师真的是一届不如一届。”
他的赞美相当真诚,唐漾想把椅子让给他。
蒋时延说:“不用。”
唐漾也不客气,娇小的一团窝在黑色皮椅里。
蒋时延打开甜品盒子开始动千层。
唐漾有一下没一下翻他桌上没有加密条的文件。
安静间。
“张志兰那个件现在怎么样?A市这边贷款人情分比重大吗?”蒋时延问。
“我这边已经处理了,就是看上面批不批,估计还要一段时间,”唐漾突然看到《遗珠》团队的创意原点那栏有自己的微博截图,她略微小心地指,“这个最后定下来该不会和我有关吧?”
“你秀逗了?”蒋时延一副听到天大笑话的语气,“一休影视这块有专业的评估团队,投资方那边也要过审,人家对话题热度和市场占有率都有要求,选题会都开一个月,你以为我想定就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