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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日,赵弘润率领两万鄢陵军、两万商水军以及一万五千汾陉军,向北迂回,来到了阳夏县。
阳夏县,是魏楚国界的边域城县之一,南侧崎岖淤泥的丘陵沼泽地带,成为了魏楚两国天然国界。
而在南侧那片难以通行的荒芜地带基础上再往东南方向,便是楚国的固陵,即固陵县熊吾的封邑确切地说,是几乎囊括了涡河整个中游地段大片土地的封邑,与西南的平舆县接壤。
据并不怎么可靠的消息称,原本这片涡河一带的土地,亦是属于暘城君熊拓的管制范围,但是在十几年前,当时好大喜功的暘城君熊拓联合魏国攻灭宋国时被魏天子摆了一道,以至于在楚国声誉大跌。
而此时,熊拓的弟弟熊吾趁此向楚王进言,自告奋勇主动提出夺回宋地这块本该属于楚国的战后所得,于是,楚王便将固陵封给了熊吾作为封邑,册封其为固陵君。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使得熊拓对熊吾积恨已久,于是在两年前,在他与赵弘润签署《楚魏正阳和约》时,罔顾固陵君熊吾在宋地的战果,毫不犹豫地将这个弟弟的功劳给卖了。
当然,这个消息是否属实,赵弘润也无从得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熊拓受封暘城君的日期,的确要在固陵君熊吾之前。
再者,暘城君熊拓与固陵君熊吾这对亲兄弟的感情,说实话的确不怎么样,这从他们十余年来的战略意图就可以看出:在灭宋一役后,暘城君熊拓疯狂地骚扰攻打魏国;而封邑与熊拓相隔不远的固陵君熊吾,却从未有一次出兵帮助过熊拓,后者的战略意图,就只是魏国的宋郡。
甚至于,据阳夏黑鸦以往无意间所得知的消息,固陵君熊吾私底下没少给与他封邑接壤的平舆县制造麻烦,暗中拖平舆君熊琥的后腿。
在得知这些小道消息后,赵弘润的心情着实很好,因为种种迹象表明:楚王那几个儿子间的明争暗斗,远比他们魏国的宫廷之斗更加激烈。
只可惜,他赵弘润想要挑拨熊拓、熊吾等楚公子内斗的计划,才刚刚步入正轨,就被齐王吕僖的齐鲁魏三国伐楚的战略给打破了。
又过了一日,大军来到了一座名叫首的小县。
这座小县并并不起眼,但唯一的特别之处在于,在这个小县的县域往东,便是一片被称之为信陵的丘陵群,而再往东,那就是睢阳。
即魏国驻军六营之一,睢阳军所驻扎的城池,亦是宋国降将南宫所在的地方。
五万五千大军,沿着睢阳南边的那条睢水,缓缓地朝着东方而去。
而身为这支军队的主帅,赵弘润却伫马站在睢水河畔,目视着手中那封书信。
由于前段日子赵弘润离开大梁时,大梁发生了重大变故,然而赵弘润却对此一无所知,因此,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再次发生,此番赵弘润率军离开大梁前,曾在大梁留下了十几个青鸦众,好比是在大梁建了一个商水青鸦的秘密分会。
只不过,碍于大梁是内侍监的地盘,赵弘润不想引起什么误会,因此,他将那十几名青鸦众安排到他肃王府名下的肃氏楚金店铺中,担任伙计。
他也不要求这些人去刺探什么重要的情报,他只要求他们收集大梁内每日所发生的事或传出的消息,挑选其中重要的,送到商水县的隐贼村,再由后者派人送到他赵弘润手中。
这不,没过几日,青鸦众便送来了一个重大的消息:朝廷册封九皇子赵弘宣为桓王,且担任北疆督防副帅一职,辅佐东宫太子弘礼前往镇守北疆。
不得不说,乍一看到这封信中的内容,赵弘润着实感到有些惊疑。
因为据他所知,他弟弟赵弘宣应该作为朝廷的使节前往川雒才对,怎么突然改成北疆了?
不过在细细一想之后,赵弘润便逐渐领明白其中的缘由了。
好个骆瑸,居然敢借弘宣去破局,恐怕雍王兄也未必会料到有此一招吧?……话说回来,父皇居然赐下“桓”这个王号,莫非东宫与雍王在朝堂上争得太难看,触及了父皇的底线?
赵弘润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困惑。
也难怪,毕竟桓这个字的分量,那可是极重的,有着辟土服远、武定四方的含义,比他赵弘润的王号肃还要好上一线。说句不合时宜的,赵弘润原本还以为他父皇会留着这个字给他自己当做谥号用咧。
不曾想,居然赐给了最年幼的儿子。
没想到东宫与雍王争利,获利的居然是小宣……
脸上露出几许难以捉摸的笑意,赵弘润颇有些哭笑不得。
他并不担心弟弟弘宣到了北疆是否会遇到什么危险,毕竟,眼下东宫与弘宣,不,与桓王的利益是一致的,他只是有些担忧在皇宫内的母妃沈淑妃。
因为两个儿子都不在身边,沈淑妃势必会感到寂寞。
因此从私心上讲,赵弘润并不希望弟弟赵弘宣离开大梁,但将心比心,作为兄长的他都没能陪伴在沈淑妃身边,又有何资格去说弟弟呢?
“呼……”
长吐一口气,赵弘润再次将目光投向近在咫尺的睢水。
良久,他一边朝着远方的睢阳城郭努努嘴,一边开口问宗卫长卫骄道:“卫骄,你说拓宽挖深睢水,南宫会同意么?”
卫骄虽然耿直冲动,但并非蠢笨之人,闻言晒然一笑,其意不言而喻。
扩宽挖深睢水?
南宫日夜防着朝廷,怎么可能会允许?
要知道,睢阳南边的睢水,实际上是直通大梁的,只是河道不够深。可若是睢水若是被扩宽、挖深,那就意味着朝廷日后要是想对付他,用运输船运载军队过来,他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而见到卫骄的反应,赵弘润微微一笑,也不在意。
无论朝廷还是他赵弘润,都迟早要对南宫下手,但,并不是现在。
大军缓缓朝东而行。
不知何时,睢水南边的河滩,出现了几队斥候,人数大概百余人左右。
发现这一状况,商水军的大将伍忌刻意放缓了坐骑的速度,对赵弘润示意道:“殿下,您看那边……”
赵弘润转头望向睢水南岸,扫了几眼那些斥候。
楚军……不,是固陵君熊吾的军士么?
赵弘润面色平静地说道:“继续赶路,不必理会。”
睢水,据他所知是在南宫的掌控之下,不过南岸出现几队固陵君熊吾麾下的军卒,这也并不奇怪,毕竟宋郡与固陵君的封邑,本来就是呈胶着之态,这一带的国界并不是很明确。
不过话说回来,固陵君熊琥麾下的军卒都出现了,睢阳县的南宫却至今没有任何表示,这让赵弘润着实有些不悦。
怎么说你南宫如今也是魏国将领,堂堂肃王率军经过你所在城池,你好歹也派人来问候一下吧?有必要防得这么严实么?
哼!
赵弘润冷哼一声,驾驭着坐骑踏足在宋郡,踏足在这片并非属于魏国的魏国领土上。
而就在这时,在队伍最前方指引方向的汾陉军大将军徐殷,派人传来了消息:南宫垚,遣其长子南宫郴(hen)前来慰问犒军。
此时,赵弘润这才了解,原来那位简称至今的宋国降将南宫,叫做南宫垚。
注:垚(yao),形容山高。
赵弘润微微皱了皱眉,吩咐伍忌继续带领军队,遂带着宗卫们以及几名青鸦众,缓缓朝着队伍前头而去。
大概一炷香工夫后,赵弘润果然看到前方有一队骑兵扬尘而来,粗略目测,大概二十几骑的样子。
由于赵弘润身边跟着一队高举魏、肃王王旗的肃王卫,因此,那二十几名骑兵很快就摸到了方向,来到赵弘润面前,翻身下马,双手抱拳、单膝叩地。
“末将,睢阳县守备南宫郴,叩见肃王殿下!”
领头的年轻骑士高声拜道。
“起来罢。”轻捏着马鞭,赵弘润淡淡说道。
“多谢肃王殿下。”
那一队骑士站起身来。
赵弘润仔细打量那名年轻的领队骑士,只见对方大概二十左右,眉清目秀,确有几分俊朗。
“你是南宫大将军之子?”赵弘润问道。
“是。”那位年轻骑士,不,应该是南宫郴低头应道。
赵弘润点点头,随即问道:“令尊南宫大将军何在?在睢阳?”
南宫郴闻言抱拳解释道:“请肃王恕罪。……家父常闻肃王殿下赫赫威名,心中敬仰。两日前闻知肃王殿下亲率大军前往齐鲁地域,要经过我睢阳境内,家父欣喜万分,早早准备恭迎殿下,不想期间不慎落马折了腿,故而命我代为恭迎。”
……
赵弘润闻言眼眉不由地微微轻颤。
堂堂一介手握数万兵权的大将军,居然骑马折了腿,还有比这更蹩脚的借口么?
再者,南宫郴那句我睢阳境内,亦让赵弘润感到不喜。
睢阳县是你南宫家的么?!
赵弘润心中暗怒。
不过他并未发作,毕竟眼下与南宫家撕破脸皮,没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他脸上堆起几分笑容,故作汗颜地说道:“这可真是……让本王过意不去。”
大军,依旧缓缓朝着东方而去。
而赵弘润与南宫郴二人,则在那毫无意义地扯皮客套。
尽管后者口口声声说什么慰问犒军,然而,却绝口不提请赵弘润麾下的大军前往睢阳歇息,更别说拿些酒肉出来让鄢陵军、商水军、汾陉军的将士们分食。
于是赵弘润就懂了。
南宫郴,分明就是南宫垚派来试探他的。
或者说,是来监视他麾下军队动向的。
想看看他赵弘润,是否是当真率军前往齐鲁,而不是耍假道伐虢的把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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