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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平四年
在岭内岭外交界的韶关,五岭群山中的谷道和雄关内外,已经被招展得华丽旗帜和仪仗所充斥着。
对刚刚就地训斥和处置了臣下当中的不良苗头,处置和发派了一批明显溜须拍马,都给拍到马腿上的官员,而不得不多在路上耽搁两天行程,这才初步抵达韶州而言的大相国而言,也刚刚接到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好消息自然是以较少的代价和其他损失,那些平叛大军成功的轻取和光复了广府乃至畿内之地。坏消息是伪朝奉还内阁为首的那些叛党头脑们,还是在从逆水师的掩护和接应下渡海出逃了?
余下那些附逆的各路武装也是群龙无首,而再也无心与官军作战,开始自发的抢劫和烧掠街市了。大多数人只是想着捞上最后一笔再躲起来,是以轻兵突入广府的数只前锋,在势如破竹之下就轻而易举的将他们一一击破当场了。
而不好不坏的消息则是,虽然大部分城区都还算保持完好,但是用来泊船的码头和港区,却都被刻意放下的大火所笼罩着。
由于那些叛党在出逃之前,就事先堆积泼洒了大量的柴薪油脂,因此就算是当地的官军想要救火,也无从救起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广州开埠以来就沿用和经营了千百年的港市仓房码头栈桥,绝大多数都在蒸腾烈焰之中化作了灰烬和废墟。
自此,就连派出人马海路追击的可能性也在短期内不复存在了;因为收复了广府的官军都是陆师,既没有足够的航船也没有足够操船的人手,而重新从东部沿海其他港邑调拨船只过来,却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此外,虽然上城和老城的宫室、居城、宅邸、园林和大多数署衙官邸,都还是保持原样而没有被在呢么放火烧掉或是拆毁,但是相应的宫廷器物、府库仓禀,都已经是空空如也而唯于鼠雀了。
为此,预期颁给平叛诸军的犒赏和加饷,也由此出现了不小的缺口,更别说日后还都所需的花销;因此,只能继续通过默许他们就地“抄没”逆产,来进行变相的补偿和犒劳。
不过令人聊以**的是作为一国之都,广府畿内的地产和物业还是可以作价不少的;这一次的叛乱牵涉甚广,又直接和间接的造就了许多无主的产业和权益;
只消通过后续的发卖和处置,再加上征地方富商大户填移广府的政策,应该还可以为朝廷日渐拮据的财计,重新充盈起来不少的。所谓生聚不易的“广府梦”在国朝海陆八道,还是大有市场和人气的。
此外,因为叛乱而空出来的官爵名位,也可以好好的运作上一番;既是作为酬功论赏恩结人心的名利手段,也是日后用来适当换取捐输助国和经营军伍,必不可少的重要资源。
毕竟,这也是少府寺对口幕府的重要收益来源之一。但是在此事之上的实际运作和经营,就需要格外的斟酌具体人选了。
他思来想去了好一会,又不断的否定掉了好几个名字和其他的可能性之后,最终还是将心思落到了,此刻正在江宁主持后方局面的,江宁留守兼司农卿,都度支转运使郑二官的身上。
虽然此君有着喜欢排斥异己,护短和种种无法让人忽略的毛病,但在大是大非和关键事物上,却是忠心和可靠不二,并且深体上意而手腕老练稳妥的第一人选。
这时候,又有几分新呈上的奏书被送到了他的面前。
“论故天子失德请议另立疏”
他不由撇了撇嘴,又是一份跟风逢上的套路和大路货色,还有建议改元更新的,诸如此类的话题在近几天,他已经不知道留中了多少份了。
但是随即看下去的另一份奏疏,却是让他不由咦的一声,脸色变得有些阴晴不定起来。因为上面的文字赫然写的是《奏国宗合流同一疏》。
其中呈书的用意,却是在朝廷制度上让国族和宗室名正言顺的进行合流,将原本的宗室和国族两大亲贵体系,自此混同一体而别无他样。
而背后引申出来的隐隐意味却是,既然天子一脉已经不堪扶持和继立了,那就干脆顺理成章的废除,祭由天子而戎专相国的二元幕政,而代之以唯一的外朝内廷和国宗源流。
这可是一个极为大胆的谏言,或者说是对上位者心思和底限试探,乃至是一次搏出位的冒险政治投机行为了。
不过,这件事情随即就被他暂时抛在了脑后。
因为按照原定全盘计划中的一环,给那位统领淮镇五军的罗藩子,安排一位合适的近宗赐婚的事情,也到了不能再拖下去的时候。
但是原来的人选却是出了状况,作为国族之首的四大公室之中,最受澄海公嫡亲女儿雯婷君,现在因为澄海公父子皆卷入叛乱而变得不再合适。
毕竟,以一个罪眷之女去指婚国朝的重臣,那不再是恩遇简直是实质上的羞辱了。
因此,按照一干谋臣的建议和策划,在初步收复了广府和畿内之后,现在就急切需要从近支宗室里,重新遴选出一个更加合适的赐婚对象来。
并且那位宇文藩的幺女也不是等闲身份,虽年少近幼而手段相当了得;虽然远隔南北两地,却伉俪情深而弥久而坚,让那位罗藩子在多次场合中表示出“糟糠之妻不下堂”,“患难不弃”之类的坚决态度,而让别人无从下手。
因此,这名被指婚宗室女,同样要有足够的觉悟和心意,来完成这个充分代表了国朝恩泽,又能发挥日常生活中的影响力,乃至最终渗透和掌握后宅的权利,来间接的维护和保证对方的基本立场和态度,不至于偏离太多的重要角色和身份。
这样可选的对象就更是少之又少,再加上那位一向有喜好年幼小女的癖好,也是必须考虑到的条件和因素;这其中有利亦有弊,年龄的低幼以为这个更多的选择范围,但是同样的让过于天真不晓事的女孩儿,来承担着一切也是不现实的事情。
而且为了日后的升迁和高调的安排,在身份规格上比原来公室出身的雯婷君,也只能高而不能低;不然不但不能压过那位宇文家颇有手段的女公子,还会给别人予以误导和错觉,而在现今这个微妙的局面上生出更多的是非来。
毕竟,国朝好容易才完成了北伐中原的大业,又马不停蹄的南下镇乱荆湖,辗转平定岭内,无论是国力还是军力,或又是士气人心,也一次次差不多达到了极限了。
等到朝廷中枢重新走上正轨之后,也就该轮到了解决淮镇的历史地位问题了;就像是对应当年的东南行司一般的手段,以征伐黄河以北为名,将这只镇防北地的最强武装,给变相的抽调和拆解开来。
最终聪明能干实质上,变成更多个互不统辖的防镇和战区,而另委他人分领其责。在慢慢把对方调回到枢密院里来,反正因为这次广府之乱,战时的大本营和枢密院里也由此开缺甚多,需要有所军略的人选来绸缪和佐赞。
而具体的安排他也有所腹案了,可以让对方以不足三十岁之年知枢密签事,而兼任京武学正,实领总务练兵大臣,而对国朝显存的军马进行革新汰弊的整顿和编练。
这样,也不算辜负了他可能从梁公遗宝当中所获的那些学识和际遇了。
按照四海卫和枢机五房这些年收集的前后情要,对方有极大概率是在北上潜隐的过程当中,无意寻获得了先人留下的密藏,而得以在短时之内迅速发迹和崛起的;
毕竟当年的先祖梁公可谓是学究天人而无所不包、无不涉猎的;就算是在一些密藏里留下一些指点后人的学识和经验,也足以让任何一个有识之士,给闯出一条别树一帜的道路来。
只是当初朝廷派人北上潜伏和活动,探寻这些梁公宝藏和七卷天书的传闻,也不过是某种历代沿袭下来的惯性;却没想到最后还真有其事,并且会应在了他的身上,却也是某种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机缘巧合了。
但在此之前更要高调的给予恩结和礼遇,来确保求稳求妥了;其中最明显和直接的手段,就莫过于以宗亲贵女赐婚下嫁了。因此,他对这个人选思来想去之后,最终还是将范围圈定在了自己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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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东江道沿海的循州,赶在朝廷方面派来的信使抵达之前。
犹有些眷恋不舍之色的辛稼轩,也随着最后一团驻留的人马,而踏上了北上的航船;最终只给那些赶到海边港市中的使臣,一点点远远消失在天际的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