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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英东咬着香烟,目光阴沉,两大船帮对峙发展到现在这一地步,他那点损失,看起来真的就只配被称为起因了,比起那些大船东码头罢运一日就损失不菲,雷英东到现在为止损失的那条小海轮和那些人
手,已经不值一提。但是在雷英东心目中,那是他一半资产和一半忠心弟兄,无数次在与大天二的正面交手中,在与驻港英国水警,海军的围追堵截中都没有死过这么多人,成百上千发迎面射来的子弹没有能要了他那些兄弟
的命,反而是一颗水雷,轻轻巧巧就让他那么多弟兄葬身海底,不得还乡。
所以在雷英东心中,无论徐平盛和香港这些大小船东,与那帮上海人谈成什么结果,都与他无关,上海船帮必须有人拿命来偿,不然他都没脸去登门为死去的兄弟亲人送上抚恤金。
徐平盛在香港的名声的确大,他当初放话说赶曾春盛离开香港,雷英东不敢直接反驳,他也佩服徐平盛,不是谁都有抗战时期,亲手凿沉自己仅存两艘货船的勇气。当初徐家百废待兴,急需资金,东亚银行吉家女儿吉剑勋正与徐平盛三儿子谈恋爱,夫妻两人定下当时结婚,为父亲用婚礼筹集资金,婚礼现场各界名流纷纷送上不菲礼金,就在在座宾客纷纷表示,徐家
一次婚礼就潜龙翻身时,徐平盛开口,婚礼所有贺礼,徐家分文不收,全部捐做抗战军资,共赴国难。
让当年在场参加婚礼,看低了徐平盛的人全都哑口无言。
雷英东佩服徐平盛,徐平盛生意场上低调,但是为人做的这两件事,让雷英东觉得,徐平盛能坐到战后香港船王的位置,绝对不是偶然。既不能落徐平盛脸面,又要帮兄弟报仇,雷英东没有想到什么好主意,连续数日辗转难眠,吸烟喝酒,整个人感觉都瘦脱了一圈,每每心思用得深些,却仍旧没有头绪时,雷英东就想宋天耀这家伙如果遇
到这种事该怎么办。
可是他不是宋天耀,终究没办法模仿宋天耀的行事风格。
然后,终于得到了这家伙回香港的消息,雷英东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先买了一些燕鲍翅参之类的补品,跑去了太和街宋天耀的家里拜访。
在雷英东看来,宋天耀就算回香港在忙,也要先回家报一下平安。结果,雷英东就在宋天耀父母的陪伴下一起吃了午饭和晚饭,听着手下不时给自己传来消息,宋天耀去了澳门,宋天耀去见于世亭,宋天耀去见徐平盛,宋天耀被褚孝信接走,两人去了竖琴餐厅一起吃晚
餐,手下还特意说了一句,宋天耀和褚孝信换了马会骑师的衣服。“你消息来得怎么这么顺畅?”雷英东确定宋天耀今晚不可能回家之后,和赵美珍,宋春良两人告辞,走出英德西药行后,望着已经日暮时分的街景,涂掉嘴里还剩大半支的香烟,对自己的手下问了一句:“
而且我感觉好像有点不太对?”
手下不明白雷英东的意思:“我也觉得宋天耀和褚孝信穿骑师衣服很奇怪……”
“不是。”雷英东摇摇头:“不是穿的衣服奇怪,是……你之前先说宋天耀去见澳门贺贤,去见于世亭,去见徐平盛时,身边都带着黄六,可是宋天耀和褚孝信一起走之后,黄六去了哪里?”
手下愣了一下。雷英东看向他,目光烁烁:“宋天耀那家伙,最怕死,最看重就是他自己那条命,在于世亭家里都搞到动枪,这么大篓子捅出来,他会敢自己和褚孝信两个人大摇大摆去吃饭?如果是他自己去,我倒信可能
是真的,加上褚孝信,一定是假的,宋天耀是准备用自己和褚孝信做鱼饵钓鱼。”
“钓鱼?钓什么鱼?于世亭?”
“不管钓什么鱼,肯定是上海人,不过去帮帮场子,都对不起死了的兄弟们,走了,去竖琴餐厅。”雷英东一瞬间捋清楚自己的思路,语气肯定的说道。
……
“不好意思,我也去下洗手间。”宋天耀看到卢元春离席朝着洗手间方向走去,自己也连忙起身,对着席间的四人说了一句,就匆匆追着卢元春走远。
他这一句话,让两个黑骑士和叫雪妮的女人都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雪妮皱皱眉,等宋天耀走远之后才不屑开口:
“杰哥,这两个红牌初哥是什么人?看那副急色的模样,几百年未见过女人?”
叫杰哥的黑骑士淡定开口:“刚刚的那是阿天,这是阿信,都算是我的徒弟,过两天会爆冷门,其中一匹还会是大冷门,大冷门那匹会是阿信跑,另外一匹交给阿天去跑。”
听到杰哥的话,雪妮之前冷淡高傲的脸上顿时笑颜如花,望向褚孝信的目光一下柔和起来,主动伸出手和褚孝信握了一下:
“阿信是吧,叫我雪妮姐好了。”
褚孝信回应了一个笑脸,与雪妮的手握了一下。
远处的宋天耀追着卢元春都到洗手间拐角处,卢元春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宋天耀,目光似笑非笑。
宋天耀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套着的骑装,又看看卢元春:“怎么样,像不像骑师?”
“我真的是没想到,宋先生心理承受能力强大到这种地步,突然跑回香港在双方之间搅局之后,居然能想到假冒骑师来约女人吃饭。”卢元春微微摇头,显然是真的没有想到宋天耀会这样做。“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你下午时那么气,现在居然有心情来和骑师一起吃饭,怎么,想靠骑师给几个必胜贴士,赚回之前我们商量大家一起联手的收益?”宋天耀倚在墙壁上,摸了一下口袋,发现
自己的香烟和打火机都放在了座位上。
卢元春从自己的手包里取出一盒寿百年女士薄荷香烟递给宋天耀。
“多谢,食不惯女人烟。”宋天耀没有去接,卢元春自己点燃,看了一眼远处餐桌上,正与雪妮握手的卢元春:
“褚先生和宋先生是吃惯了夜总会的菜,所以想换些清淡口味?”
卢元春说完吸了一口烟,却被烟味呛了一下,连连咳嗽,不远处的侍应生都投来关切的目光。
宋天耀探手把卢元春唇边的香烟取过来,自己叼在嘴里:“不懂吸烟就不要乱学。”
卢元春看着在宋天耀嘴边的香烟:“到香港之后,见很多女人都吸这种香烟,所以买来想试一试。”
“褚先生药厂还生产了痴女情长丸,要不要试一试?日服一丸,保证情浓。”宋天耀调侃道:“不是什么东西都能试的,走啦。”
卢元春小心的迈步站到宋天耀身边,和宋天耀一样贴着墙站立,身上淡淡的花香味让宋天耀忍不住稍稍轻嗅了一下鼻孔,卢元春稍稍侧仰着脸看向宋天耀:“怎么,担心我?”
“是呀,我对你一见钟情,怕你在这种场合被人看到,横刀夺爱。”宋天耀翻了下眼皮,用同样的语气反问道:“怎么,马来亚的女人都像你一样具有自恋这种品质吗?”
卢元春收回目光,把后脑靠在墙壁上:“没有。”
“走啦,你这么聪明,不会猜不到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我真的是饥渴不堪,准备和我大佬一起勾女咩?”宋天耀用手背轻轻碰了碰卢元春的手背,卢元春的手背微凉。
卢元春望着对面墙壁上挂着的小幅西洋油画:“那你以为我出现在这里,也真的是想要和那个女人一起与骑师共度春宵?”
“既然不是想同骑师约会,那阿姐有什么事我们不能明天再聊?走啦?我都已经安排好,绝对不会出差池,放心。”宋天耀夹着香烟说道。
卢元春眼睛始终望着那副油画,声音也始终淡淡的:“宋天耀,我想了很久,都想不到这一局你要怎么赢。”
说着话,卢元春扭回头看向宋天耀:“所以,我想站在你身边,看得更清楚一些。”
“白痴。”宋天耀微微愣了一下,随后说出这两字。
不知道是说他自己,还是说卢元春。
……
“父亲,你叫我。”乃坤走进塞—乍仑旺的套房内,此时,塞—乍仑旺正戴着一副老花镜翻看着一本泰文佛经,听到自己儿子的声音,塞—乍仑旺摘下眼镜,把佛经合拢。
外面的派吞,汶猜,汶仁等六七个塞—乍仑旺手下也都走了进来,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老人。“我今天去见了日本人和台湾人,他们都非常满意,台湾人已经答应,只要我们继续听话,而且有能压制香港本土社团的能力,他会开口与金三角那些国民党溃兵打招呼,保证以后金三角的鸦片,在香港只
有我们有专营权。”塞—乍仑旺慢吞吞的说道。
他说的虽然有气无力,但是随着这番话说完,房间里的其他泰国人全都露出激动的神色!
“塞爸!”汶猜有些激动的开口:“这是真的吗?”
“早就已经忍够了!我们做些小生意,处处受欺负,现在,终于能报复回来了!”
“让这些香港人知道我们的厉害!”
“冷静些!”在场中的派吞最为沉稳,听到同伴们激动的反应,最先开口说道:“听塞爸说完。”塞—乍仑旺满意的点点头,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派吞,带着孩子们去显露一下我们的手段,告诉那些香港本地社团,香港的毒品生意是我们泰国人的,除了我们,谁再碰,就送他去见佛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