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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九章 马来亚教父传奇

作者:闹闹不爱闹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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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四九章 马来亚教父传奇

    “苏先生,我听说银饰辟邪,玉石镇宅,黄金旺运,桃木吉祥,你这尊龙龟,金银玉木四种材质居然齐备,难怪你一生行走江湖都如履平地,遇难呈祥。”一身黑色中山装的廖敬轩用戴着手套的左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客厅多宝阁上的龙龟摆件,扭回头对立在一旁战战兢兢擦拭着冷汗的苏文廷似笑非笑的说道。

    苏文廷吞咽了一口口水,看看茶几上放着的几枚戒指发簪,带着颤音的开口:“廖先生,我……”

    廖敬轩朝对方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语气轻松的说道:“放心,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不关你的事,林先生让我来见你,只想知道见你的人是谁,让你做什么,对你讲了什么,你已经说清楚,我自然不会对苏先生你乱来。”

    “林孝洽先生见我,让我帮林家做事,我们安乐堂跟随林家多年,林孝洽先生开口让我做事,我当然要尽心,不过我的人绝对没有在澳门动手,也没有人走露消息。”苏文廷用手抹了一下脑门上的汗水:“廖先生,祸不及妻儿,我……”

    “苏先生放心,让人去见你的妻儿,是我擅自作主,林先生不知道,是我担心苏先生你可能行差踏错,真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提前做个防备而已,现在事情查清楚了,的确不关你的事,几位嫂夫人和几个孩子,我保证他们平安无事。”廖敬轩转身面向苏文廷,朝他张开双手笑着说道:“你是说,林孝洽林先生见过你,又对你说过,他与宋天耀身边一个叫无头的小差佬有过联系?”

    苏文廷到现在,两条腿都仍然不自觉的颤抖,听到廖敬轩问话,连连点头:“是,是,林孝洽林先生对我讲的。”

    廖敬轩走到苏文廷的面前,从自己口袋里取出登喜路的烟盒,抽出一支香烟递到苏文廷的嘴边,又打着镀银的打火机帮对方点燃,自己也叼了一支在嘴里:“林先生说,之前的事不知者无罪,林家人让你做事,你没得选,但是今日以后,你要知道该怎么做,不是林家随便一个人吩咐你,你就要做事。”

    苏文廷嘴里的香烟抖着,脸上挤着苦笑:“知道,知道,以后不论林家任何人让我帮手出力,我一定先通知廖先生你,等你给我答复。”

    “安排几个替死鬼去澳门的差馆自首,就说是他们在澳门赌钱赌输了,借了林希元先生,林希申先生两位的钱,被两位讨债,一时无钱付账,心生歹意,杀了两人。”廖敬轩低头把香烟点燃,啪的一声合拢打火机,抬头看向苏文廷说道。

    苏文廷连声点头:“好的,好的。”

    面前的廖敬轩他惹不起,这是林孝和的心腹,据说是林孝和在国民党做外交官时跟在身边负责安全保卫工作多年的警卫官,林孝和辞官归港之后,这位廖敬轩也被林孝和一并带来香港,比起之前打过交道的林家忠仆炳叔,面前的廖敬轩更让苏文廷惶惶不安,至少炳叔从来没有拿他的家小威胁过他,可是这位廖敬轩今日同自己见面,送上来的见面礼是自己几个女人的项链戒指和几个子女的随身物件,似乎只要他苏文廷一句话说错,就准备全家死绝。

    这完全不是江湖路术,他苏文廷能面对诸多江湖人慷慨激昂,面无惧色,可是他却不敢对这种人多说一句废话。

    “那就不打扰苏先生你休息,敬轩先告辞,今天登门鲁莽,失了礼数,日后我一定亲自向几位夫人和少爷赔罪。”廖敬轩吐了个烟圈,朝苏文廷颇为潇洒的拱拱手,转身出了客厅。

    苏文廷都没有力气再出门相送,自己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重重喘着粗气。

    林家现在似乎出了问题?往日江湖事都是林孝洽的手下或者林孝洽本人出面,怎么今日林孝和让心腹廖敬轩过来,把林孝洽与自己接触的话问了个清楚?这种事林孝和直接问林孝洽又能如何?难道林家几兄弟之间有了些龌龊?

    这段时间香港还是不要呆了,出去躲躲安稳,免得林家内乱波及自己,说来也可怜,自己堂堂安乐堂大佬,江湖上名动一方的人物,可是在这些大人物眼中,不过是呼来唤去的一只狗,当然在林希振身边如此,在日本人身边如此,时至今日,一头白发,在林孝和林孝洽面前仍然如此。

    那个大马的郑志忠不是说准备邀请和安乐的几位大佬去大马看看他的黄砒工厂吗?正好自己借此机会去大马避避风头,顺便看看这个郑志忠的生意,是不是真的有他说的那么大,远离是非之地。

    ……

    “春妹……”卢荣芳坐在自家宽大的餐桌前,笑嘻嘻的朝对面位置上的卢元春开口说道:“我用自己的几栋大屋做抵押,从你的广益银行借笔钱给我得不得?”

    卢元春正小口小口的喝着卢荣康卢荣芳两兄弟半仆半母的老佣人萍嫂亲自煮的玉竹百合鹌鹑汤,此时听到卢荣芳的话,她还没有开口,餐桌上卢荣芳的大哥卢荣康已经先望向自己兄弟:

    “你搞什么鬼?你手上不是有二三十万块?再说,就算用钱也是同我讲,怎么会开口麻烦元春?”

    卢荣康比卢荣芳年纪大了很多,长兄如父,可以说两兄弟当年从大马来香港,完全是卢荣康自己在香港踢打出一番局面,把卢荣芳一手拉扯大,颇为不易,他一开口,卢荣芳本来嬉笑的脸马上就敛去表情,低下头小声说道:

    “借笔钱去股票市场转一转,我有内幕消息来的。”

    “你少想些投机取巧的事,能不能专心做些正当生意?”卢荣康皱着眉,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这个跳脱的弟弟:“你看看元春,比你仲小一岁,已经事业有成。”

    卢元春把手里的调羹放下,朝卢荣康笑着说道:“荣康哥,荣芳哥说的对,他需要钱就该向银行借钱,何况他又不是空口白牙,是准备拿物业做抵押,这也要被你批评?”

    旁边的卢荣康听到卢元春帮自己说话,马上抬起头看向自己大哥:“吶,春妹都讲我做的对,借钱嘛……”

    话说一半,看到卢荣康瞪自己,他马上又低下头,小声把后面的话说完:“借钱嘛,又不是不还。”

    “我是说你不要整日想着投机取巧占便宜,如果天下的钱那么好赚,就不会那么多穷人,踏实沉稳的做做生意不好吗?整日想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你如果很闲,就来贸易公司帮我,刚好现在是夏季,我需要人去泰国帮我盯当地的水果生意。”卢荣康对卢荣芳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而且就算是借钱,香港这么多银行,你又何必麻烦元春,广益银行是在大马,在香港没有分行,难道还要等元春去大马帮你处理?都不知你再想什么,再多嘴,我安排你去菲律宾帮我做事。”

    这番话中藏着的意思,卢荣芳,卢元春都已经听出来,卢荣康不想自己两兄弟与大马卢家再有任何关联。

    卢元春低下头顿了片刻,再抬头时,脸上仍然带着淡淡的微笑:“我知道荣康哥这番话讲出来,也是想说给我听,我知道,当年卢家内乱,荣康哥荣芳哥你们两个被迫跑来香港,独自谋生,是我父亲在内几位叔伯争夺卢家家产做下的,不过他们已经有了报应,祖父留下的那么多产业,如今已经让他们搞到眼看就要被外人夺走,我这样讲,荣康哥你会不会觉得心里舒服一些。”

    “祖父的产业,已经与我们两兄弟无关,我们只想在香港安安稳稳过日子。”卢荣康对卢元春认真的说道:“你这次来香港参加香港大学为祖父建铜像和纪念钟楼,与我们一起吃吃饭,聊聊天,已经很好,至于卢家其他的事,我不想问,也没有能力,没有心思去插手。”

    卢荣康,卢荣芳,卢元春,三人的祖父是在大马华人界鼎鼎大名的卢佑,卢佑与程嘉庚,黄文虎,胡仲涵在二十世纪初期,并称为东南亚华人四大天王。

    但实际上,当其他那三位华人大亨还只是懵懂孩童时,卢佑就已经成为了马来亚华人教父般的人物,四大天王只是后人传说,真正严格说起来,只说四人在巅峰时期对所在地区的影响力,其他三人,哪怕是程嘉庚,比起卢佑来,都逊色不少。

    卢佑一生颇为传奇,他本姓黄,出生当年父亲病死,五岁时母亲也撒手人寰,六岁时相依为命的姐姐也因为体弱多病加上劳累过度去世,只剩卢佑成了孤儿,乡人可怜卢佑,把卢佑介绍给了当地一位名叫卢显的地主,签下卖身契为卢家做工,改黄姓为卢姓,取名卢佑,因为卢佑比起其他同龄儿童伶俐成熟,懂得察言观色,颇得卢显喜爱,收了卢佑做奴子,算是卢显的半个儿子,甚至等卢佑十三岁时,还帮卢佑张罗娶了一个童养媳,不过卢佑在卢家做长工,工钱太少,如今有了个童养媳老婆,更是难以糊口,就在卢佑走投无路,觉得自己要一世受穷时,恰好被贩卖华工猪仔的猪仔贩子看中,猪仔贩子见十四岁的卢佑生的身材健壮,主动提出借钱给卢佑,让卢佑赎身,然后带他去马来亚做矿工赚钱。

    当时英国殖民地政府为了加速开发马来亚的资源,需要大量的廉价劳工,于是通过香港洋行,船务公司和买办等等提供丰厚酬劳派遣猪仔贩子深入广州,汕头,厦门及其附近乡镇活动,依靠猪仔贩子诡计多端,花言巧语,用诱骗甚至绑架的手段掠取华工前往马来亚务工。

    六十块大洋,卢佑把自己卖给了猪仔贩子,用二十块大洋交给了地主卢显,算是赎了卖身契,留了二十大洋给自己的童养媳老婆做安家费,另外二十块大洋在付过前往马来亚的船票路费之后,所剩无几,卢佑几乎是在口袋里只有几个铜钱的情况下,远渡重洋,抵达了马来亚。

    大多数猪仔基本上入了矿山,就很难再脱身,卢佑也算是运气好,他为人伶俐,头脑醒目,又自幼做长工,吃的住苦,在矿山努力工作三年,完成了合约年限之后,居然被监工的工头看中,没有私下直接更改延长合约把他永远留在矿山,而是等合约结束之后,介绍卢佑去了工头家中的一处烟酒商行做工,在烟酒商行做工三年比起矿工三年自然不同,烟酒商行整日与英国人打交道,卢佑趁机学会了些英文,又把自己的可怜工钱全都攒起来,通过结识的英国人,趁机自己和几个同乡借钱凑钱,与英国人合股开了一处小小的烟酒商行。

    烟酒商行开了三年,手里有了两三千块叻币积蓄之后,卢佑又开始动了其他心思,在马来亚最赚钱的就是矿山生意,他听说拉律地区矿藏丰富,所以把烟酒商行的股份交给自己的同乡,带了一部分现金,独自前往拉律,寻找入股矿山生意的机会。

    结果等他到了拉律之后,卢佑才发现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拉律的确矿藏丰富,但是华人也众多,当地华人分成两大帮派,互相争夺矿山生意,一方是义兴三合会,一方是海山建德堂,来拉律的华人,100%的要选择站队,不存在第三种选择,在这个地区,华人帮派的仇杀不受控制,每天两大帮派都会因为各种事件发生血腥事件,而且动辄就是数百人的械斗,如果不加入其中一方,两大帮派会同时找外来者的麻烦,卢佑无奈之下,选择加入了义兴三合会,也没有敢说自己是带着现金来拉律地区想入股矿山生意的,只说是学过厨师,想来这里找工作。

    当时帮派对自己的成员还算讲义气,卢佑想找工作,帮派帮他找了一份在某处锡矿做厨师兼采购的工作,卢佑入了帮派几个月后就看清楚,只有两大华人帮派中的大人物,才有资格在这个地区与英国人合伙做矿山生意,不然外来人就算口袋有钱,也是被当成羊牯抢掉的下场。

    认清现实的卢佑几乎是豁出命来搏,帮派有事他出头,工作上也尽可能想办法通过采购积累财富,在帮派拼杀五年,卢佑凭借够狠够凶,又懂英文与当地英国人交流,成功上位,年仅二十五岁,就成为义兴三合会在拉律地区的大佬级人物,手里的财富也终于勉强够入股矿山生意,1872年,卢佑的矿场正式开业,可惜好景不长,1873年,义兴三合会与海山建德堂爆发了数年间最大的流血冲突,双方数千人在拉律各个村镇爆发冲突,卢佑的矿场被海山建德堂近千名成员冲入摧毁,矿山设备房屋全部被纵火焚烧,手下矿工要么被砍死砍伤,要么就趁乱逃走。

    这次冲突持续了数个月,拉律地区多个矿场瘫痪,最后英国殖民政府当地的驻扎官亲自约谈两大华人帮派进行调停,才告一段落。

    但是争端虽然停息,但是卢佑生意却也宣告终结,就在卢佑心灰意冷准备离开拉律地区时,拉律所属的霹雳州英国驻扎官被马来亚土著刺杀,英国殖民政府大怒,派遣大批英军进驻霹雳州弹压土著,英军在当地需要粮饷,卢佑抓住机会,凭借自己懂英语,和自己的帮会身份,拿到了一份替英军供应粮饷的合同,靠着这份合同,抓住机会的卢佑赚到了第一笔大钱,足足五万块叻币。

    用这笔钱,在因为英军进驻而安稳下来的霹雳州,卢佑马上又与人合伙再度开办矿山,生意红火,半年时间,财富从五万块就膨胀到十五万,翻了三倍,不过随后锡价大跌,卢佑的十五万又损失的所剩无几。

    好在他有英军的关系,把自己仅剩的数千块叻币打点了霹雳州驻扎官,争取到了对霹雳州甘丁文地区承包税捐的合同,之后随着锡价回涨和承包税捐,卢佑身家再度暴增,截止1981年,卢佑身家已近五十万叻币,时年三十六岁,从十四岁被卖猪仔到马来亚,整整拼杀二十二个春秋,成为甘丁文地区华人中首屈一指的人物。

    1982年,卢佑离家二十三年后,把矿山股份撤出换成现金,重返故乡,当年的童养媳妻子仍然在等着他归来,卢佑在故乡停留四年,之后决定重返马来亚继续做生意,当时男人出洋,很少有人带家眷,这四年间妻子未怀孕,担心妻子孤单,卢佑买了一个婴儿给妻子,然后又出钱在省城广州置办家业商铺,招募一批可靠工人和佣人,又留了一笔钱让妻子有所依靠,这才又二次前往马来亚。

    这一次,卢佑没有去新加坡和甘丁文,而是去了吉隆坡发展,如今他身家颇丰,靠着金钱开道,结识了吉隆坡最具权势的英国驻扎官,彼时恰逢吉隆坡大火,大半城市付之一炬,百废待兴,急需重建,英国人委托卢佑招募华工来建设吉隆坡,当年的猪仔卢佑,变成了猪仔贩子卢佑,至此彻底开始真正发迹。

    凭借与英国人的良好关系,卢佑不仅涉猎华工生意,鸦片生意,烟酒生意,锡矿生意,更是拿下了四个州的承包税捐生意,只是四个州的税捐,每年为卢佑带来的财富就不低于五百万叻币。

    到1896年时,吉隆坡三分之一的住宅楼都是卢佑的,吉隆坡的所有鸦片生意都是卢佑的,马来亚数个州的赌牌,烟牌,酒牌也都握在卢佑手里,赌牌烟牌酒牌这些并不是指简单的鸦片馆赌场酒楼营业执照,而是专营权,代表整个州只有卢佑才能合法开设酿酒厂,鸦片工厂,赌场,其他人想要开设鸦片馆,赌场,卖酒,就必须征得卢佑同意,并且卢佑被委任为雪兰莪州议员,卫生局委员,成为了马来亚的社会名流,受到殖民地政府英国官员的器重,在雪兰莪州拥有两万英亩的土地,而他在各个地区靠吞并,收购的大量矿场中,为卢佑工作的矿工就有十余万人。

    1897年,卢佑与英国殖民政府签定合约,承建从吉隆坡通往彭亨文冬的道路工程,殖民政府向提供陆佑优惠条件,在文冬拨出四千英亩矿地给他,可免交二十一年矿地税。

    甚至因为卢佑手下的工人太多,向政府申请之后,卢佑自己发行银票,用印制的银票当成钞票一样发给工人做薪水,工人用这种银票,可以在卢佑名下的生意中当成钞票来购买任何东西,烟酒,鸦片,黄金,粮食,衣服,蔬菜甚至房产,在马来亚很多地区,卢佑发行的银票,比政府发行的钞票更受百姓欢迎。

    截止到卢佑去世时,他在马来亚的产业包括承包税捐,锡矿,地产,种植橡胶,椰子,咖啡,煤矿,船务,贸易,工程,金矿,汽车代理,金融,股票等等,几乎囊括马来亚各个行业。

    在卢佑的巅峰时期,马来亚的华人分为三种人,为卢佑工作的人,等着为卢佑工作的人,卢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