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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渊提前了两日回来,回来时没有通知任何人。
他向昭元帝请了假,围猎已经结束了,一路上有御林军护驾,倒也用不着他,昭元帝很痛快地便准了他的假期。回来时城门已经关了,守门的将士认出了他,这才给他开了门。
今晚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春雨贵如油,倒是很少见到下得这般气势磅礴的。
卫渊走入豫王府,阍者忙递上来一把伞,惊讶道:“世子爷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便是穿了斗笠蓑衣,卫渊的身上也被淋透了。他没有回答,举步往院里走去,恰好一道闪电从天空劈下来,照亮了他沉静如水的双眸。
下人以为他要歇在外院,毕竟都这会儿了,内院里的几位肯定都早早歇下了。没想到卫渊却走进二门,上了抄手游廊,掸了掸袍子上的水珠,听不出什么感情道:“去宝相斋。”
宝相斋是傅仪住的地方,位于晋王府的西南方。卫渊说出这句话后,提灯的下人多少有些意外,毕竟世子爷不常来这儿,更别说是深更半夜地从外面回来后。然而转念一想,也不太稀奇,世子夫人是正妻,世子爷什么时候来都不过分。
卫渊走入宝相斋,菱花门外只守着两个穿绿裳的丫头,屋内早已熄了灯,一片昏暗。
其中一个丫头正在打盹儿,被另一个丫头撞了撞胳膊,一抬头看见卫渊的脸,赶紧醒了。俩人站起来,不太相信道:“世子爷,您,您回来了。”
卫渊走入廊下,淡淡地“嗯”了一声。见屋里没有动静,问道:“夫人睡了?”
丫鬟颔首,道:“夫人用过晚膳就歇下了,奴婢这就进去叫醒夫人……”
“不必了。”卫渊拦住那个丫头,抬手推开菱花门,不以为意道:“我自己进去。”
门被推开,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吱呀”,在雨声中显得极不明显。
卫渊走进内室,就见紫漆大床上幔帐垂落,严严实实地遮盖住了里头的光景。他俊容不改,只是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鸷,身上的蓑衣尚未取下,带着雨水的冰寒,房间的温度因他的到来下降了不少。他走到床边,毫无预兆地掀起幔帐——
傅仪鬓发蓬松地坐在里头,许是刚刚醒来,身上披了一件葡灰色的绣金褙子,慵懒惺忪。看见卫渊时眼睛睁了睁,颇有些惊讶,却不是惊恐,脸上的表情恰到好处,道:“世子爷,您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不是说后日傍晚才到家吗?”说着,见卫渊浑身湿透了,赶紧撑着身子下床,让丫鬟准备热水和干净的衣裳,“我去给您煮一碗姜茶,您先把衣服换换,免得一会儿着凉了……”
话未说完,便被卫渊拦了下来。
卫渊冷厉的瞳仁扫了一眼床榻,里面空空荡荡,并未看见什么人的影子。
傅仪道:“世子爷,怎么了?”
卫渊收回视线,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少顷才道:“没什么。”
“那我去给您煮一碗姜茶吧。”傅仪道。她表现得太过自然,没有丝毫异常,倘若不是左手不着痕迹地捏紧了身上的褙子,恐怕会让人以为她真如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平静。
卫渊颔首。就在傅仪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忽然沉下脸,拔出了腰上的佩剑,手臂一挥将长剑狠狠地甩向一旁的紫檀嵌象牙底座的屏风。屏风瞬间被长剑刺透,与后头的墙壁紧紧钉在一起。
就见一道身影从屏风后闪过,紧接着跳出了槛窗,逃入夜色之中。
“来人!”卫渊猛地呵斥一声,道:“给我追!”
想必卫渊是有备而来。宝相斋没有侍卫,然而卫渊一声令下,便有几个身着黑色衣裳的男子从暗中闪身而出,朝着方才的身影追去。
傅仪脸色一白,方才端庄自如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了。
*
“这是什么?”
卫渊挑开傅仪身前的褙子,脸色阴沉,声音低得可怕,浑身散发着迫人的寒意。他五官硬朗,眉宇锋利,本来就是不好相与的面容,目下做出这样的表情更是让人不寒而栗。他紧紧盯着傅仪胸口和脖颈的红痕,难怪方才捂得那样严实,被人亲成这样,吻痕、咬痕一览无余,确实不好叫他看见。他冷笑,“不要告诉我这也是芸豆过敏。”
傅仪坐在床榻,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到了这地步,她也确实没什么可说的。她没想到卫渊这次回来是早有预谋的,从上回起他就开始怀疑自己了,只是没想到他能忍耐那么久,让她以为成功瞒过了他,卸下了所有防备。
然后给她致命一击。
卫渊踅身,从炭盆边沿取出一块被烧焦的破布,正是傅仪常穿的那件软烟罗便裳。如今只剩下一块小角。想必是匆忙之中扔进去的。那衣裳上沾了什么……不言而喻。
就见卫渊捏着布料的手背青筋泛起,走回床边,毫不怜惜地将傅仪推到在榻上,手掌从她的裙子底下探了进去。潮腻一片。他眼中怒火更盛,掠过一丝杀意,重重地甩了傅仪一巴掌。
“淫|妇!”
傅仪的头偏向一边,猝不及防地撞到了床头的紫檀浮雕,额头很快沁出血来。
外面的丫鬟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往屋里看一眼。
卫渊掐住傅仪的脖子,冷冷地问:“他是谁?”
都这时候了,傅仪居然还能冷静地与他对视,掀唇,“世子爷不是让人去追了吗?”
卫渊目光露出了鄙夷。旁人眼中,她是才貌兼备、娴雅端方的上京第一贵女,他也一直这么以为的,他把她当成多宝阁上的红珊瑚珠宝盆景,华贵,但不实用,只适合外人来的时候拿出来的观赏。然而没想到那珊瑚从里头便是腐坏的,只剩下一个好看的外表,欺骗了所有人的眼睛。
卫渊手上的力道渐渐收紧,那一刻恨不得直接掐死傅仪。她给他带来这么大的侮辱,庆国公府竟教养出了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他现在不得不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就在傅仪渐渐停止挣扎,快要断气的时候,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世子爷。”是卫渊的侍卫陈勤的声音。
卫渊这才扔开傅仪,往门外走去。
陈勤跪在门外,惭愧道:“……属下无能,叫那人跑了。”
卫渊眉头紧蹙,一脚踹在他的心窝子上,“废物!”
卫渊也是习武之人,这一脚踹得不轻,陈勤胸口剧痛,口中就涌上一股腥甜。他从地上爬起来,不敢反抗,继续道:“不过属下伤了他的右手……”
*
雨水足足下了一夜,到了次日早上才停。
昨晚宝相斋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豫王和豫王妃竟然毫不知情,可见卫渊的手段之高。卫渊的手下是不必担心说漏嘴的,至于昨儿守夜的那两个丫鬟,就像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人见过。
傅仪额头的伤口没有清理,血凝固了,不过一夜,她就脸色就苍白得不像话。
卫渊将一碗药放在她面前,捏着她的下巴,不容抗拒道:“喝。”
这碗里是什么药,不必想也知道。傅仪别开头,嗓音沙哑:“……这孩子是你的。”
卫渊冷冷一笑,捏着她下巴的手更加用力,道:“你以为我会相信?”
傅仪不语。她的孩子已经快五个月了,这时候打胎无疑对身子有很大的伤害,况且她是真想生下这个孩子。后半生的日子无论是孤寂还是潦倒,有个孩子陪着,总比一个人要好。
她紧闭着唇,不肯喝药。
卫渊便强迫她张开嘴,硬把药灌进她的嘴里。倘若现在不是非常时期,他绝对不可能这样好说话。
息事宁人,从来不是他的风格。然而现在也只能这么做。
傅仪拼尽全力推开他的手,青釉番莲纹瓷碗摔在地上,药汁流了一地。她将口中的药汁悉数呕了出来,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红着眼睛看向卫渊,“你不是要与卫沨争皇位么?若是没了这个孩子,我就立刻自尽,你拿什么与卫沨争?”
卫渊冷冰冰地看着她,忽而一笑道:“你有什么资格威胁我?我现在不杀你,傅仪,你便应该感天谢地了。”
正是因为考虑到立储一事,不宜闹出太大的动静,让昭元帝认为他治家不严,否则她以为她能留到现在?
待他登上皇位,她与她那个奸|夫,一个都不能留。
傅仪不言不语。正是因为晓得卫渊的顾虑,所以她才能这般大胆地与他对峙。她在堵,堵卫渊对皇位的重视程度。她捏紧了裙襕,许久才道:“……留下这个孩子,我帮你对付卫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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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苏禧刚收到宫里头送来的帖子。
三日后是刘皇后的寿辰,因着皇后娘娘是个喜欢热闹的,所以每年过寿都会邀请许多世家,今年也不例外。苏禧看了一眼帖子,没有多想,拿到卫沨面前,问道:“庭舟表哥,皇后娘娘过寿,咱们送什么礼物?”
卫沨抽走她手中的烫金帖子,把她娇软的身躯抱到腿上,道:“李鸿会去准备的,你就别费心了。”说着,把手放到她微微凸起的小肚皮上,轻轻问道:“今日肚子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