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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仪与豫王世子卫渊成亲才三个多月,比苏禧和卫沨还晚一些。
傅仪的肚子倒是争气的,这么快就有了身孕。
那边刘皇后听了太医的话,一改方才的担忧之色,笑着道:“这可真是喜事,命人去通知渊哥儿了吗?”
豫王妃坐在对面,应答道:“已经告诉渊哥儿了,渊哥儿正在后头陪着她呢。”
卫渊虽然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但这次毕竟是嫡子,不能马虎,是以很是看重。听太医说,傅仪的身子才一个多月,眼下胎儿还有些虚,回去需得好好将养才是。
豫王妃一边听着,一边让丫鬟记下太医的话。
不一会儿,卫渊陪着傅仪从后殿回来了。傅仪面色有些发白,但却盈着笑意,带着一丝喜悦与赧然,像冬日里一朵迎风绽放的洒金梅。她走到刘皇后与豫王妃跟前行了一礼,道:“让娘娘和母亲担忧了,我……”说着垂下了头,端方秀雅,略带羞涩。
刘皇后看了她和卫渊一眼,会心一笑,道:“快坐下吧,都是要当娘的人了。”
不知谁说了一句:“今日这庆功宴是喜上加喜呀。”
惹得刘皇后颇为高兴。皇后娘娘将傅仪叫到跟前,询问了她一些事宜,又送了她一些名贵的补品,让她补身子。场面和乐融融,大伙儿都在关注傅仪的肚子,唯有苏禧有点心不在焉的。
一来是想着傅仪适才的举动,二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分明自己成亲比傅仪还早,可是却叫傅仪给捷足先登了。她以前不怎么愿意生孩子,觉得生孩子又疼又受罪,可是自从卫沨一走两个月之后,她便想着若能有个孩子陪着,自己也不会那般孤单了。
况且昭元帝立储,子嗣也是很看重的。如今卫渊都儿女成群了,卫沨还一个儿子都没有。苏禧记得上辈子卫沨正是迟迟没有成亲,膝下无子,昭元帝一开始想立卫沨为储君,但是朝中有几个言官反对,便是拿子嗣一事说话。
后来卫沨屡屡立功,办事出色,而卫渊又犯了错,昭元帝才下定决心立卫沨为储君的。
至于卫渊究竟犯了什么错……时间太长了,彼时苏禧又刚刚发现厉衍爱慕傅仪,无心理会其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这辈子自己给卫沨生了儿子,那些言官就无话可说了吧?
苏禧胡思乱想着,那边走过来一位穿赭色半臂的老嬷嬷,附到她身边,说小公主与苏柏羽让她过去一趟。苏禧以为这俩孩子闹出什么事儿了,忙收拾起心思,跟着老嬷嬷走向铜雀楼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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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雀楼后面是一片梅树林,里头种满了玉蝶梅。如今正是梅花开放的时候,花瓣洁白,映着地上厚厚的积雪,更显得冰清玉洁。
苏禧远远便看见了那几个孩子。卫德音手里好像捧着什么,瞧见苏禧过来了,远远地便喊了一声:“禧姑姑——”
苏禧:“……”
要是让卫沨听见,肯定又要调侃她了。偏偏这小丫头屡教不改,硬要跟着苏柏羽一起这般叫自己。
苏禧走近了,才看清卫德音手心里捧的是一只麻雀。那麻雀一动不动,也不知是受伤了还是怎么,看起来奄奄一息的。
“禧姑姑,你帮我把麻雀放回窝里好不好?它从树上掉下来了,快要冻死了,好可怜啊。”卫德音把麻雀捧到她面前,让她看麻雀是真的要死了。
苏禧抬头看了一眼树上的麻雀窝,就在最上头的那节枝桠中间。她正纳闷周围都是宫女和嬷嬷,为何不叫她们,偏把自己叫了过来?后头的韩素眉问道:“公主当真不想尝尝烤麻雀吗?冬天的烤麻雀味道可好了,我自己也会烤的,不如咱们别放回去了,我给你烤麻雀吧。”
卫德音低头,盯着手里受伤的小麻雀,又一次拒绝道:“我不吃烤麻雀。”
韩素眉有些不解,孜孜不倦:“为什么,反正这只麻雀已经要死了……”
卫德音不停地摇头,“我不吃,我不吃。”她已经听韩素眉说了好几次这种话了,刚才叫苏禧过来,就是为了把苏禧拉到同一阵营。她巴巴地抬头,看着苏禧,水润润的大眼睛微微泛红,“禧姑姑,帮徳音放回去好不好?”
苏禧迟疑了一下,不好意思说自己也吃过烤麻雀,而且味道确实挺美味的。她把麻雀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道:“它的右腿受伤了,我先把它的伤口处理一下吧。”
卫德音眨巴着大眼睛点头。
苏禧让宫女去拿了药和纱布,她没给麻雀处理过伤口,手法很有些生疏。在三个小家伙的目光下,折腾半天总算把麻雀的右腿包扎好了。她看了看头顶枝桠,麻雀窝不高,她垫垫脚尖应该也够得到。
可苏禧显然高估自己了,那麻雀窝看着不高,真要放进去却没那么容易。她垫了两次脚,没成功,正准备让宫女搬个凳子来的时候,身后一个声音说道:“我来吧。”
苏禧回头看去,见傅少昀就站在不远处,愣了愣,等他走到跟前时才道:“少昀表哥。”
傅少昀微微一笑,不晓得在那里站了多久,伸出手,重复了一遍:“我来吧。”
苏禧没有坚持,将手心里的麻雀小心翼翼地放到他手中。“你怎么也在这里?”
苏禧的手掌很小,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纤指腻白,与梅树枝头的雪有得一比。傅少昀没来由地想起她的手被卫沨握着时的画面,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低头看着,有些出神。然后苏禧就把手抽了回去,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在,“多谢少昀表哥。”
傅少昀看了一眼手里的麻雀,收回神智,弯唇道:“谢什么,举手之劳罢了。”
傅少昀身高手长,不费吹灰之力便把小麻雀放回了窝里。
卫德音欢喜地向他道谢,闪动的大眼睛里满是感激。
因着这里是宫宴,苏禧又已为人|妻,傅少昀不便久留。即便他有满腔话语想对苏禧说,眼下也不是个好地方。他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向苏禧告了声辞,便大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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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德音、韩素眉和苏柏羽几人继续玩闹。说是玩闹,基本上都是卫德音在玩,韩素眉在旁边陪着,苏柏羽更省事了,他就站在树下看着,偶尔见卫德音快摔倒了,才上去扶一扶。
苏禧不大想回去,便坐在对面的廊庑下,托着腮帮,看着这几个小家伙。
不多久,前面的宫宴快散了,苏禧正准备带着他们回去,迎面走来了一个人。来的姑娘穿着银红色镶边百合纹斗篷,头上戴着昭君兜,脸色又几分病态的苍白,她走一步便停下咳嗽一声,末了走到韩素眉跟前,道:“眉眉,咱们该回家了。”
苏禧看着她,大约猜到了她的身份。
文渊阁大学士的小女儿韩玉馥。上辈子卫沨第二个与定亲的姑娘。
韩玉馥身子骨差,等闲几乎不出门,平日里贵女圈子聚会她从没去过。倘若不是韩素眉叫她“姑姑”,苏禧根本认不出她是谁。
上辈子苏禧听见韩玉馥这个名字,内心一点波澜都没有。这辈子她嫁给卫沨了,再看见韩玉馥,心里的滋味就有点复杂了。虽说韩玉馥最终没有跟卫沨成亲,可是聘礼和聘书都下了,就差最后一步迎亲了,听说她是死在大婚前一晚的。她为什么死了?这辈子若是没有自己,她也是会与卫沨定亲吧?
苏禧努努嘴,发现自己有点接受不了卫沨与任何女子有关系。
那边韩玉馥接触到她的注视,抬头看来,轻笑了笑,走到她跟前道:“多谢卫夫人照看眉眉。这丫头调皮,恐怕让您费神了吧。”
苏禧摇摇头,饶是有再多心思,这会也都收了起来。“韩姑娘言重了,眉眉很听话。况且我只是在这里坐了一会,担不上什么照顾不照顾的。”
韩玉馥还想说什么,刚一开口,便掩唇咳嗽了起来。她稍微侧了侧身,咳完后朝苏禧歉意一笑,“让卫夫人见笑了,我这就带着眉眉离开……”
苏禧看着她,想了想道:“今日天气寒凉,韩姑娘身子虚弱,为何不在家中修养?万一再冻着了,加重病情就不好了。”
韩玉馥大抵没料到苏禧会关心自己,停了停,笑道:“是家母说我久不出门,出来走走,散散心也好。”
苏禧颔首,没再多问。
韩玉馥道:“那便告辞了……”话未说完,微微一愣,眼睛看向苏禧的身后。
苏禧注意到她的视线,正要回身,便觉得肩膀一沉,紧接着便被温暖包裹了,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不是说冷么,怎么还到处乱跑?”
苏禧回头,卫沨将他的披风披到了自己身上。他抬起手掌揉揉她冻红的脸蛋,道:“听说你冻坏了?”
苏禧脸一红,不知道是谁给他传的话,否认道:“没那么严重,只是打了一个喷嚏而已。”
许是为了印证她这句话,苏禧刚说完,便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喷嚏。
卫沨蹙了蹙眉,不顾韩玉馥还在场,掏出她袖中的娟帕,放到她小鼻子下面,轻轻擦了擦,“都流鼻涕了,还说不严重?”
苏禧脸更红了,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韩玉馥,夺过帕子道:“我自己来。”
那边韩玉馥总算回神,朝卫沨行了一礼,转身匆匆离去了。
卫沨好像没看见她似的,视线都不转一下。擦完苏禧的清水鼻涕后,正要带着她回府,那头卫德音看见了他,兴致勃勃地跑了过来,“卫沨哥哥,禧姑姑今天帮了徳音一个大忙。”
语气颇有点小大人的样子。
卫沨抬了抬眉,随口问道:“什么大忙?”
卫德音指向那边的玉蝶梅树,脆生生道:“禧姑姑帮我把一只小麻雀放回窝里了。”
苏禧看向卫德音,这时还没反应到什么。
直到卫德音说:“禧姑姑跟另一个人一起放的。”她卫德音歪了歪头,好像在想那个人是谁。
苏禧有种不大好的预感,尚未来得及阻止,就听卫德音恍然大悟道:“禧姑姑叫他‘少昀表哥’。卫沨哥哥,你下回见到他,帮我好好谢谢他行吗?”
苏禧头皮发紧。
果然,卫沨唇边的笑意渐渐隐去,眯了眯眸,慢条斯理地问:“你说和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