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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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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伊到底想干什么,这是唐川跟贺兰一直没有参破的谜题。他跟其他人都不一样,其他人的所有行为都有一个清晰明朗的逻辑可循,只有乔伊一个人跳脱在外,他同样寻求双方的合作,但是他也仅仅只把他们当成前进道路上可以借助的动力而已。

    唐川能大致猜到一点,乔伊的目的不仅仅是要扳倒狄恩那么简单,否则以他跟狄恩的关系,这十几年里有无数可以下手的机会,没必要费那么大的周章。

    乔伊的真实目的,在今夜开始突显。

    然而乔伊并没有回答唐川的话,因为这显然不是一个需要回答的问句,他的行为足以说明一切。

    “各位,该怎么做,你们可以自己定夺。但是我还是要提醒大家一句,找出杀害陛下的凶手固然非常重要,但是保护公主殿下的安全、巩固局势才是当务之急。我想大家还完全没有意识到人工智能可能带给我们的巨大威胁,今晚的事情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这”梅林公爵也忽然意识到乔伊话语中潜藏的巨大可能性,迟疑起来。所有人都陷入沉思,乔伊继续说道:“而且,大家有没有想过,这个人工智为什么要这么做?它为什么针对我父亲?它的存在究竟是谁提出来的?又是谁带回华京?”

    一连四个问句,犹如一泼凉雨浇在大家滚烫的心上——是贺家啊!

    乔伊扫过众人稍显沉重的脸色,轻笑,“难道大家都没发现在这所有人里,有一个人显得格外可疑吗?”

    那个人是谁?

    是唐川啊!

    这个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先是跟贺兰搅在一块儿,后来又摇身一变成了肃峰小队的队长,上军事法庭,前往圣苏里。然后他就在那儿莫名其妙受了个伤,也没有去前线,最后回到华京,就带回了一个人工智能。

    仔细一想,难道不可疑吗?太可疑了!

    难道他跟人工智能的关系真的仅止于此吗?

    “不对,唐川不是那种人!”翡扬心里着急,他本能地觉得唐川并不是乔伊意指的那种人,然而他除了说出这个直观的判断外,却找不出任何理由来佐证。

    乔伊也很无所谓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说道:“这只是我个人的判断而已,信不信在你们自己。但现在距离七点还有七个哦不,现在是六个小时了,短短六个小时的时间,是否要继续被人工智能牵着走,我相信大家都有自己的判断。我言尽于此,告辞。”

    语毕,乔伊优雅地颔首行礼,而后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刷地撑开那把大黑伞,缓步消失在雨中。留下一屋人,面面相觑。

    梅林公爵的儿子最先反应过来,“爸!你都听到了,快跟我回去吧,议会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狄恩议长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他”

    他这一说,梅林公爵刚消下去的怒火又升了上来,拐杖一抡就打在儿子的腿上。议会议会,狄恩是你爹吗!难道现在所有人都要仰仗议会鼻息?!

    这又是议会又是人工智能,简直猖狂,无法无天!

    看着这一切发生的贺兰脸色更加沉凝,他霍然站起,拿起手边的武装带就要往外走。他要去找乔伊。

    然而唐川一把拦住了他,“别去!”

    “你知道他现在做的事情会让你有多危险吗?”贺兰沉声,“妄图用一个人的力量颠覆整个格局,他需要牺牲多少?”

    然而唐川紧紧抓着他的手,“以前我们对秦议长说过,破而后立。他做到了,难道轮到我们自己,就要放弃吗?”

    贺兰顿住,握着唐川的手蓦然收紧。他深吸一口气,双眸直直地看着唐川,仿佛要看进他的心里,“我其实是个很自私的人。”

    唐川的目光不禁有些闪躲,打着哈哈,“其实,到最后我也不一定会挂啊。”

    “什么不一定?你能跟我百分之百保证吗?”贺兰语气加重,那被他一直封藏在心底的怒意终于裂开一条缝,“乔伊今晚一定会动用议会的力量,彻底镇住所有想跟狄恩作对的人,这是孤注一掷。看似是议会权势滔天,但其实是把它一步步往悬崖边上推。让议会称为众矢之的,用整个贵族阶层和皇权去把它压垮,结果就是——推动这一切的乔伊会变成议会之恶,他会跟着议会一起坠入悬崖,好一个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但你也要跟他一起吗?!”

    乔伊的目的,至此已经十分明朗。

    他不是要杀死狄恩,他是要杀死整个议会,杀死千千万万个跟狄恩一样的人,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就好像一个人的手臂生了暗疮,最彻底的根治方法不是吃药,而是挖掉烂肉。

    当然,这毫无疑问会把一些好肉也一并挖去。

    其他的呢?

    狄恩垮台,议会的格局会在秦正手里得到巨大的改变,伊文思主张的理论大行其道,整个贵族阶层将为此付出代价。此消彼长,变革顺理成章。

    而最能为阶级社会撑腰的皇室呢?迦西已经死了,娜塔沙还年轻,掌握不了足够的权势,而这位新王,却是在穆林、乔伊、贺兰这些人的熏陶下成长起来的。

    烂肉被挖去,细胞会新生,新时代的洪流仿佛已经近在眼前。

    但是在这个新时代里,不需要一个太过超前的人工智能,因为它必须是和平而安定的。现在唐川被乔伊拉着一起站到了悬崖边上,跳,还是不跳呢?

    “不要逼我,我会疯的,唐川。”贺兰嗓音沙哑,有时候看得太明白了并不见得是件好事。正因为看得太明白,所以他清楚,唐川要在这荆棘丛中辟出一条既能达成目的又可以保全自己的路,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唐川的心里忽然传来一阵刺痛,分不清是看到贺兰这幅模样心痛,还是因为身体对芯片的排斥反应。他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床边抱住贺兰,说道:“我不会死的。”

    愤怒的源头,是不安。

    贺兰从未有过如此不安的时候,他听着唐川的心跳声,却还是无法抑制心海的波动。他想自己或许远没有别人想得那样坚强,和无所不能。

    “我去找他,你先好好休息。”贺兰说道。

    唐川抓住他,正想说话,后脖颈却忽然传来钝痛,只一秒钟时间,他就昏过去,倒在贺兰怀里。贺兰把他安顿在床上,掖好被角,想要转身离去,却还是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他俯下身,与他额头相抵,复又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我爱你啊,唐川。

    “007。”

    被忽然点到名的大兔子赶紧麻利地滚出来,感受到那话里的寒意,小心肝儿都在发颤,“主、主人。”

    “照顾好他,我去去就回。”

    就算这条悬崖路你非走不可,至少我还可以尽我所能,帮你把荆棘尽可能地斩去。

    现在是凌晨一点半,宋年管不了许多,紧急联络了狄恩通报最新消息,然而这依旧不足以阻挡乔伊踏入双棱大厦的步伐。他在这过往的十多年里,尽心尽责地扮演着狄恩听话的儿子,为了议会鞠躬尽瘁,谁又会在这个时候认为乔伊就是敌方大boss呢?

    “乔伊部长!”

    “乔伊部长,你可算来了!”

    所有人都热络地跟他打着招呼,看见他就像看到了主心骨,急忙上前来询问接下去该怎么办。然而来自狄恩那边“不要轻举妄动”的指令一传达下来,大家就懵了。

    乔伊适时严肃道:“父亲一定是不希望大家为了他的事情陷入危机,现在的局面显然是有人想利用人工智能击垮父亲,从而击垮议会,所以我们更不能让对方得逞。”

    “对啊,乔伊部长说的有道理,这显然就是贺敬山的阴谋!”

    “只是现在公主殿下显然更相信对方,我们该怎么办?”

    “明早的暮宫议事,恐怕又是一场恶战啊。从年初开始我们议会就一直受到有心人攻击,我觉得一味的被动挨打已经不合适了,内部改革固然要做,但如果已经有人威胁到议会的根基,那做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

    “”

    “大家不要着急。”乔伊出言安抚,“从现在到暮宫议事还剩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我们还有时间准备。”

    话音落下,大家纷纷点头,而后群策群力,又激烈讨论起来。而乔伊的目光却穿过人群,遇见在远处匆匆走过的秦正,隐晦地跟他点了点头。

    秦正目光复杂,但看着这一切,最终还是回以相同的礼仪。

    “一群蠢货!”

    书房里,狄恩摔碎了他最心爱的紫砂茶杯,清脆的碎裂声中,茶水溅在他的脚边,弄湿了他纤尘不染的鞋尖。

    他没想到乔伊会叛得那么彻底,在他的预想中,乔伊也不过是野心大了点,再加上心中对他有怨恨,所以想要把一切都从他手里抢走而已。

    可是现在乔伊所做的一切让他明白——他想错了。

    这只狼崽子,他是想把一切都毁了!

    然而纵然明白这一点,狄恩能够把一切都说出去,勒令议会的人全部停手,不要给自己招黑吗?不能。他跟乔伊是父子,有些事情是秘密,烂在肚子里也不能往外说。他固然能用自己的权势强行压制乔伊的动作,可是在不知不觉间,乔伊已经在议会打下了不小的基础,正如他在克里斯朵夫这件事上玩的把戏一样,狄恩在议会的势力,已经被他逐渐蚕食。

    老辣如狄恩,都没能逃过这长达十多年的隐忍和蛰伏。

    真不错啊,不愧是他的儿子。

    狄恩忽然不怒反笑,站起来,走出书房的同时吩咐道:“准备一下,去暮宫。”

    凌晨两点,亚伯拉罕家的大门终于缓缓开启。

    乔伊再次从双棱大厦里出来,却没有急着赶往下一个目的地,而是把飞行车临时停在一栋大厦的楼顶,走下来靠在车门旁点了一根烟。

    烟头在他指尖明灭,他徐徐吐出一蓬烟雾,他等候的客人就在这烟雾里走来。

    雨好像停了,但又好像没停。湿润的空气里飘着绵软的雨丝,细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又好像无处不在。

    但是人的拳头可没那么绵软。

    乔伊狼狈地跌坐在地上,烟头掉落在旁边,呲啦一声就熄灭了。他抹了抹嘴角的血,想起这好像是第二次被贺兰打。

    “贺兰少将可真是个痴情种啊,次次都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乔伊笑着,索性坐在地上不起来了。

    贺兰大步走到他面前,仍然是一身笔挺军装,军靴踩在熄灭的烟头上,伸手抓住乔伊的领子一把将他提起,“还好,比不上你这个疯子。”

    “你想杀我?”乔伊脖子被勒得难受,梳得整齐的头发也被弄得凌乱,但他还在笑。就是这种好像把所有一切都不放在心上的笑,让人分外窝火。

    “并不。”所幸贺兰还没失去理智,杀死乔伊只会让唐川也死得更快,但他有无数种办法可以把人揍到想死,外表上还看不出任何明显的伤痕。

    “喂喂喂!”乔伊虽然不怕死,但也会痛啊。贺兰是真不留情,次次打在不起眼却能让他心窝子都痛到抽搐的地方。

    “咳、咳”乔伊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大喘气。

    贺兰在他面前蹲下,抬起他的脸,声音冰冷到没有一丝起伏,“痛吗?但是这种痛不及他的万分之一。”

    说完,他再度一把抓起乔伊的衣领,大步走到天台边缘,一脚踩在低矮的栏杆上,把乔伊甩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乔伊都忍不住心惊,他看着遥远的地面,苦笑抬头。

    贺兰看着他,“你不是想死吗?何必那么大费周章,我可以成全你。”

    乔伊摊手,“有话好说,我知道你不会杀我的。”

    “但是莱茵呢?你觉得,如果唐川因为你而遭到任何不测,我会善罢甘休吗?”

    “你是贺兰,你不会的。”

    贺兰还以跟他如出一辙的轻笑,笑容却到达不了眼底,漆黑的夜幕里,那张过分俊朗的脸可怖如鬼神,“你还姓亚伯拉罕呢,一个名字而已,代表不了什么。而且你大概不知道,贺行舟当年虽然没能跟斐南公爵在一起,但是元老院的长桌,是他砸的。”

    闻言,乔伊惊诧。元老院就是议会的前身,拥有极大的权力,几乎能跟皇室分庭抗礼。据说当年为了改革,元老院差点变成屠宰场。

    只是乔伊没想到,这里面还藏着那样一段秘辛。

    乔伊的表情终于裂了,“咳,有话好好说,朋友,不如先把我拉上去?”

    然而贺兰却没动,两人在黑夜里对视着,时常有巡逻机从上空划过,扫视的灯光照到两人,却在贺兰的提前招呼下视而不见。

    寒风和细雨吹打得乔伊手脚冰凉,也不知过了多久,贺兰终于大发慈悲,把人给拉了上去。

    乔伊仰躺在地上,是真起不来了。抬头看夜空,下过雨后的天好像格外干净,星光璀璨。良久,他看向站在天台边的贺兰,说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放心吧,我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反人类。唐川,我会尽我所能把他从这件事里慢慢摘出去,但是作为交换,你需要帮我照顾莱茵。”

    “你是在托孤吗?”贺兰冷冷地看着他。

    托孤?

    听到这个词,乔伊噗嗤笑了,笑意带动伤口,又疼得他嘴角抽搐,“他一定不喜欢你这么说。”

    “自己的人自己扛,为什么要把他交给我?莱茵绝不会领你的情。”

    “你可以不让他知道。”

    “所以,瞒着他很有意思吗?”

    乔伊不说话了,揉了揉自己凌乱的头发,把他们拨到脑后,半晌,说:“你跟唐川真他妈是天生一对,说出来的话都一样。”

    “事实如此。”

    “好吧,要来一根烟吗?”乔伊在口袋里掏掏,好不容易掏出烟盒一看,金属的盒子都被贺兰打瘪了,他忍不住问:“你手不疼吗?”

    “你还想挨打吗?”

    “不,谢谢。”

    两人各自点了根烟,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这感觉很奇妙。如果是两年前,他们死也不会想到还会有今天。

    “穆林从前总劝我,要有点人情味。弟弟就是弟弟,管他是哪个妈生的,有了感情就是兄弟。”乔伊吸了口烟,想起从前,“不过我总学不会,莱茵那孩子看我的眼神就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时常逗一逗倒是挺有趣。”

    他顿了顿,“那天晚上是我冲动了,我不该招他,利用完了就该一脚踢开,永无后患。没想到最后被穆林说中,没有人是例外,总有你栽的时候。”

    “这对他不公平。”

    “但你希望我去找他,跟他说一堆我有苦衷,然后求他原谅,再上演一出生离死别吗?”乔伊弹了弹烟灰,嗤笑,“我有什么苦衷?我没有。我所做的一切都出自我的本心,利用和谎言是事实,真心却被发现得太晚,已经没有补救的必要。而借口和花言巧语都很廉价,也太无趣,那才是对他最大的诋毁。”

    贺兰默然,而后又问:“那穆林呢?”

    “穆林的死确实让我愤怒,毕竟他算得上是我唯一的朋友。他跟别人说的一样,真诚、聪明,但我最欣赏他的一点就是他从不跟我打感情牌,我最讨厌这个东西。”乔伊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站到贺兰身边,迎着晚风将手上的烟灰抖落,“他跟我说,如果觉得世界无趣,就想办法改变这个世界,让它变得有趣。为此我可以跟他一起,做变革者,你说他是不是很聪明,三言两语就想套一个帮手。”

    “确实。”贺兰对穆林也是赞赏多过于尊敬,历代掌权者都欠缺的一点——识人善用,他却做得很好。

    “可惜他自己却先死了。事实证明我跟他的辩论最终还是我胜,太过理想化的手段难以成事,那终归只能建造一个乌托邦。那我为什么不按照我自己的方法来?我可以改变我想改变的东西,而善恶都只是别人给的无聊评价。”

    乔伊说这些话的时候,贺兰能在他的眼底看到光亮,那跟肃峰小队的人对着星空谈理想时的眼神别无二致。或许更疯狂,更偏执。

    贺兰说道:“但我们需要穆林这样的人,如果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你,娜塔沙不可能迈出那一步,茶话会也不会聚集那么多人。你不可否认,殉道者千千万,但穆林只有一个。”

    乔伊却忽然好奇地问:“你怎么不批评我手段极端了?”

    “战争更极端。”贺兰沉声。

    乔伊差点忘了,贺家人都是靠枪杆子说话的。

    “好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乔伊屈指将剩下的烟头弹入夜空,不消一会儿,就已经恢复了常态,“还有四个小时,事情必须顺利进行。”

    贺兰转头,“我希望你能记住你说过的话。”

    两人在夜幕中对视,目光同样锋利而充满警告。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