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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观来说,海汉与后金的军事实力差距并没有拉大到拥有绝对优势的程度,如果双方在平原上展开千人级别的战斗,那后金军的表现断然不会如此被动难堪,至少在机动力方面能够稳稳压住海汉军一头。但海汉为了打胜这场战争已经进行了经年累月的准备,做了许多针对性的部署,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才发动了突袭,而后金军仓促应战考虑不周,自然是种种战术都行不通,在交战过程中一直被压制得死死的。
眼见大部队压上去之后却连外围的第一层防御都无法攻破,额尔赫便知今天这个亏是吃定了。而已经快要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的后金军因为海汉特战营援军的到来,终于也意识到事不可为,只能设法脱离战场保住性命再说。只是在撤退的过程中,又被海汉军撵着屁股穷追猛打,扔下了近百具尸体之后才脱离了战场。
摩根没有下令让部队追出去,他知道后金军的骑兵并没有被消灭完,如果让部队离开防线太远,那风险也会随之大增。再说现在西路军的主要任务是守住滨海高地,因此主力部队是万万不能随意脱离阵地出击的。
摩根立刻下达了几道命令,让军医和医疗兵加紧救治己方伤员,让工程兵修复加固山脚村落的防御工事,由后勤军需部门统计这场战斗的战果和弹药消耗状况。在做完这番布置之后,摩根这才接见了刚才带兵过来救火的特战营军官。
“特战营少尉排长孙真率部报到!”
摩根向站在面前的大个子还以军礼,然后便开口问道:“刚才过来参战,是你老板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决定?”
他在芝罘岛的时候便与孙真见过面,知道此人是特战营的一员干将,他手下的狙击小队甚至还跟孙真所指挥的连队一同训练过一段时间,因此倒也不会见外。至于他所问及的老板,自然是指中路军指挥,特战营的顶头上司钱天敦了。
孙真应道:“报告首长,是卑职自己的决定。不过卑职并非为了抢功,只是看敌军即将攻破防线,担心高地这边吃不住敌军攻势,是以擅自做了决定,还望首长莫怪。”
摩根笑了笑道:“时机掌握得挺好,如果你没及时赶到,那我这边怕是要吃点苦头了。”
孙真道:“卑职率部赶来时已经派人通知了指挥部,想必稍后中路军便会向这边靠拢过来。”
摩根虽然对孙真的做法表示了认同,但心里其实还是有点五味杂陈,他在战前的设计是要将这处据点变成一个能够充分消耗后金兵力的血肉磨盘,地方是他挑的,战术也是他制定的,海军和陆军其他部队也给予了充分的配合,但最后的战斗过程和结果却不甚理想,如果不是援军及时赶到,这边的阵地甚至会有崩盘的风险。虽然在刚才的战斗中也的确给敌军造成了不小的杀伤,但离他的设想却还相差甚远。
回想今天登陆之后的战斗过程,摩根认为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出在了时间上。从海汉军登陆,攻打高地,到布置防御工事,迎战后金军的反攻,这期间用来备战的时间的确是太仓促了一些。如果能多个一天半天的时间,把村落附近的防御工事修建得更完善一些,让守军能有充足的时间备战,那后金军攻破防线的可能性也就会更小。
当然了,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已经结束的战斗也没法改变结果,如今能做的也只有总结经验教训,尽力准备好后面的战斗了。只是如此一来,西路军的表现不尽如人意,那么相应的整体作战计划就得做出一些调整,不能单纯依靠西路军来吸引后金的攻击火力了。
但其实对手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准确地说是更为凄惨才对。额尔赫带出来的三千人马,在这场战斗结束之后就只剩下大约一半多点。逃回来的伤兵有很多都失去了继续战斗的能力,而被永远留在了战场上的死者至少有近千人之多。作为强力部队的骑兵也损失惨重,战斗开始阶段派出的五百骑只逃回来一百多骑,这样的折损率对任何一支军队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结果。
如果要继续发动攻势,额尔赫知道以现在的兵力和士气状况肯定是行不通的,要嘛调集更多的部队再尝试卷土重来,要嘛就得尽快让麾下部队重新振作起来。但无论是哪一种方法,他自认目前都没有办法完成。他知道海汉留有后手,只要自己这边增兵,对方也同样会加派部队参战,很有可能最后就会变成添油的局面,让对方得以一点一点地耗死自己。
与出发时的想法大相径庭,额尔赫此时已经没有信心能够拿下这处高地,而且他所担心的不仅仅是如何应付来势汹汹的海汉军,还有该怎样向坐镇后方的上司交代这个结果。
去年入冬前海汉突袭辽东,一举拿下旅顺,这个消息传回盛京,即大明所称的沈阳之后,此时尚未称帝的金国大汗皇太极颇为震怒,但旅顺守将甲喇额真穆特布已经率部战死疆场,就算想治罪也找不到人背锅了。而且他们很快发现海汉人这次来了就没打算走,竟然在旅顺驻扎下来,之后更是发动了针对金州地峡的攻势,显然并不满足于仅仅占据一个旅顺口而已。
此时后金对外战争的重心主要放在大明与朝鲜两国,但辽东半岛地理位置紧要,皇太极也不敢放任海汉在这地方落脚生根,便让原本准备带兵攻打皮岛和朝鲜的阿济格和扬古利二人调集盖州、复州、金州等地兵马,待开春之后南下收复旅顺。
阿济格是努尔哈赤的十二子,穿越众抵达这个时空的同一年,阿济格便曾率军攻打朝鲜,并连克五城。而后这几年中,阿济格多次率军伐明,立下了许多战功,是一个让大明九边守军颇为头疼的人物。
值得一提的是在原本的历史上,正是阿济格率军攻陷皮岛,并处死了东江总兵沈世魁。而其侄子沈志祥后来降清,隶属于正白旗下,跟着另一名大明叛将孔有德南下一直打到湖广。不过沈氏叔侄如今有了海汉这个大靠山,自然已经摆脱了被后金剿灭的命运。
而另一员大将舒穆禄·扬古利的身份也不一般,他是努尔哈赤的女婿,参与征伐辉发、乌喇、哈达、渥集等部落的战役,后率军伐明期间攻打过沈阳、辽阳、通州、蓟州、大同、宣府等地,也是一员惯于冲锋陷阵的武将。
皇太极本来想将这两员猛将安排去解决朝鲜这个隐患,但辽东事发之后,金国高层都认为需得先将立足未稳的海汉逐出旅顺,才能放心动兵去打朝鲜,于是便将这二人派到金州督战。不过他们的驻地在金州地峡以北的金州城内,额尔赫带兵从金州地峡要塞出发的时候,这二人都还没有接到海汉突然发动攻势的消息。
额尔赫带兵出击,算是自作主张,这仗打赢了倒也罢了,额尔赫大可以用战机稍纵即逝之类的理由来为自己辩解,而只要结果够好,过程如何并不重要。但此时的状况却是恰好相反,擅自出击的额尔赫部被海汉军重创,这个消息传回去之后,额尔赫只怕是活罪难逃了。
额尔赫在雪原上还没有拿定主意的时候,摩根已经从俘虏的军官口中审出了坐镇金州这两员后金大将的名字。不过他对于后金军方高层的这些将领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认识,也根本不知道这两人在后金的地位,但他已了解到在金州至少还有数千兵力已经集结完毕,随时都可以南下参战,这个消息对海汉来说就十分重要了。
摩根将自己获知的信息立刻用电台发给了另外两路部队,而钱天敦在北方已经待了一年多,首要目标就是后金,对于这些关键人物自然是早就做过不少功课。在看到电报内容之后,钱天敦不禁沉默了许久,以至于守在旁边的高桥南都感到有些不安,主动开口问道:“首长,可是有什么麻烦?”
钱天敦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微微摇头道:“麻烦倒也说不上,只是有些事情还挺奇妙的。你去把我那个箱子拿过来。”
钱天敦并没有说是什么箱子,但高桥南在他身边多年,却很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当下快步走到帐外,将钱天敦的一名贴身侍从招了过来:“首长的箱子。”
那名侍从手里就提着一个灰色的箱子,不过一尺多大小,三寸来厚,隐隐泛着金属光泽。高桥南从他手里接过箱子,然后再次进入到帐中,将箱子放到了钱天敦面前的桌上。
钱天敦打开箱子,并没有避讳高桥南,从里面取出一本簿子翻开起来。高桥南对此似乎也习以为常,便安安静静地在旁边站着,他知道钱天敦的这个箱子里日常装着一些文稿簿子,内容全是绝密文件,钱天敦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往往会翻看这些东西来辅助作出决策。高桥南虽然不知道钱天敦在看的内容是什么,但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才会让钱天敦在这个时候要查阅这些文件。
“果然如此……”片刻之后钱天敦缓缓放下手里的簿子,喃喃自语道:“这就改变历史了啊!”
他刚才翻看的那本簿子上记录了这段时期后金的重要人物和事件,是由三亚那边宁崎牵头整理处理出来的参考资料。按照这上面的记载,后金大举兴兵攻打朝鲜,应当是今年年底的事,不过这个进程显然因为某些不可知的原因而提前了,这极有可能跟海汉出现在辽东有直接的关系。阿济格和扬古利都应该是随皇太极御驾亲征朝鲜的将领,但此时却出现在了金州,那么后金征伐朝鲜的计划肯定会受此影响,大概要向后延期很长一段时间了。
而扬古利这员武将在原本的历史上,便是死于后金伐朝期间,在战场上被朝军的鸟铳流弹所伤,最后不治身亡。海汉的出现改变了他原本的人生轨迹,但目前还不知道这对他来说究竟是福是祸。
还有一件让钱天敦感兴趣的事情,就是在原本的历史上,皇太极将在接下来的四月宣布称帝,改国号为“大清”,改年号为崇德。这对整个远东的国际政局都是一个重要事件,但如今海汉就在后金眼皮子底下杵着,皇太极还能有心情搞这种名堂吗?
钱天敦当然没有办法立刻杀到沈阳城,将还没有变成大清的后金政权扼杀在这个阶段,但他认为如果能在这个时候给后金制造多一点的麻烦,或许会让皇太极暂时将称帝一事放缓。毕竟皇帝登基都要讲究个时机,要是这个时候自己的军队被外敌打得跟狗一样,谁还能有心情搞什么登基大典呢?
“皇太极这么想当皇帝,那当然不能遂了他的愿。”钱天敦的眼神逐渐变得坚毅,他已经拿定了主意,要把这段历史进行改写。除了在战场上战胜对手之外,这似乎也是一种很有趣的成就。
“高桥南,你去通知沈志祥过来,我们开个作战会议,商量一下后面的计划。”钱天敦吩咐道。
钱天敦本来对皮岛派来的这支部队没有抱太多希望,他也不想将特战营的战法完全暴露在对方的视野之下,不过眼下倒是有一个不错的理由将沈志祥的部队先调离此地。
很快沈志祥便来到钱天敦的大帐内,为了能够让海汉人放心,他甚至都没有与自己的部队驻扎在一起,而是选择住在了海汉军的营区内,所以才能来得如此之快。
“小沈将军,我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的部队,话先说到前面,你去的地方有可能会与敌军正面交锋,你如果觉得不妥,可以选择拒绝。”钱天敦盯着沈志祥的脸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