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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呵呵。”静竺师父身子明显抖了一下,披在身上的外套从肩上滑落,半搭在身上。之后,她又淡淡地说道:“噢。好。是这样。”她这几个字,一字一顿。夜色朦胧里,看不清脸上太多的表情。
&nb“师父。”我走到她身边,把肩上滑下来的衣服重新披在她身上。
&nb“你家里还有什么人?”静竺师父又淡淡问道。但那声音里蓦然多了一种秋天的萧萧寒意。
&nb“还有,奶奶,和妈妈。”邵铭允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
&nb没有听到静竺师父的回话。空气里有一种可怕的沉默。
&nb之后,静竺师父缓缓地说道:
&nb“夜凉了,你们去睡吧,我也要休息了。”她说完,起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nb邵铭允站起来,我们目送着她远去。我看着邵铭允。他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nb“我本来想跟她开城布公地聊聊,但是,没能成功。”
&nb“不急,下一次再找机会。”
&nb“但是…”他欲言又止,转头看着慧安和慧智,两个小姑娘一边聊着什么一边在辗药。
&nb他转身往山里走,上了台阶,那里是一个露台。我悄悄跟在他身后。
&nb“又带着她乱跑!自己的活还都没做完。”慧智在后面不满地小声说。
&nb“男的都是急色鬼!”慧安也骂道。
&nb邵铭允听到了,紧皱着眉回头冲我笑了一下,朦胧的夜色里,我看到了他一口雪白的牙。
&nb确定慧安她们听不到我们谈话了,她回身对我说道:“我是不是有点鲁莽了,我是想拿出诚心来给她深谈,但是她讳莫如深,不愿再聊。”
&nb“这下更有点扑朔迷离了。她不谈,怕没人知道了。”
&nb“而且,我明显捕捉到了她心内的恨意。”邵铭允看着夜空,有点茫然。
&nb“事情也许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nb“也许吧。不过,心月…我担心事实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
&nb“静竺师父平时很温和,从来没有过激的言行,修养很好。”
&nb“这是她们那一代人身上的共同的特点。但是,她明显是有故事的人,心结难以打开。”
&nb“当然,要不然也不会到枯木庵来。”
&nb他预言又止。
&nb平静地过了几天,但是我总觉得会有事发生。这两天也总有山下的人来找大师父看病,但大师父因为年事已高,都推了。就由静竺师父来担纲接待。我还是照旧去佛堂侍香。面上看静竺师父也没什么异样。但我能感觉到她比之前更加沉默了。
&nb每天我跟邵铭允碰面也只有两次,一次是在大师父那里治疗的时候,一次是下午煎药的时候,自从他来后,劈柴这种事,就被他包了。原来做这事的阿姨倒是很开心。他余下的大部分时间就是在客房内打电话处理公司的事。寺里不用电,是普慈大师父倡导的生活理念,但这里还是有电源的,据说是很多年前就有,一位很有能量的大人物做的布施,并安装了电话。在一间客房里,老式的拨号电话,看样子也有五六十年的历史了。
&nb这天傍晚的时候,劈柴的人却迟迟不来。我们三个在煎药的廊下各自忙着各自的事,这两天总有外人来,也有代外人煎的几幅药,所以要格外小说,不能弄错。
&nb“看吧,男人就是这样,没有一点耐心。”慧智很老道地说着男人。
&nb“好像你多了解男人似的。”慧安即刻顶上来。
&nb“我没经历过,我还没见过吗?男人没好东西。你看,我们身后这位姑娘,落到枯木庵,也保不准是因为男人。”她俩声音随不是太高,我也能听得见。我也装着没听见,把要煎的药一样一样洗好,放在瓦罐里泡着。
&nb邵铭允迟迟没来。我有点担心。
&nb“我去叫他。”慧智说完就去了前院。
&nb十多分钟后回来了:
&nb“他又病了,躺着呢,不知道怎么回事?看样子得找劈柴的阿姨来了。”她只关心她的药能不能按时煎好。
&nb“他怎么了?”我不安地看着慧智。
&nb“不知道。话都不想说,躺着,脸色也不好。”
&nb“慧安,你能不能帮我去找静竺师父,让她帮他看看。这里的药我都分好了,我怕一走,会弄乱。”
&nb“好吧。”
&nb慧安答应着就去了静竺师父那里。不一会儿也回来了。
&nb“静竺师父答应去看他了吗?”我焦急地问。
&nb“答应了。不过,她现在正在跟山下来的人看病,说晚一点再去。”
&nb“晚一点是什么时候呢?”
&nb“我也不知道。”
&nb“你快做你的事吧,你的病好了才能照顾她。”慧智总爱装大人教训别人。
&nb“他是不是在发烧呢,如果发烧不能等那么久。”我问慧智。
&nb“没发烧。不知道是怎么了。”
&nb“没发烧,你怎么知道,你摸他了?”慧安还在闹。
&nb“我是医生,我摸一下怎么了,望闻问切。你平时学的东西都喂狗了?”慧智不示弱。
&nb“望闻问切,你还闻他了吗?怪不得去那么久才回来。”慧安瞪眼看着慧智,作呆萌状。
&nb我知道两个人很快又会开打。果然。慧安看到慧智气汹汹的样子,马上扔下捣药臼,撒腿就跑。
&nb她们两个人跑了,我又不能离开。
&nb好容易把手头的事理清交给阿姨们,我去前院的云水堂看他。他闭眼躺在床上,脸色很难看。我问他怎么了,他只淡淡说没事,不要害怕,前段时间太累导致的。也有可能是山里阴气重,遇到了什么邪魅。他居然很能开这种玩笑,我心里觉得似乎可能是真的累了。
&nb我去了静竺师父的禅堂,还有外人在。我没说话,又出来了。然后反复去了几次,总是有人在那里不停地说。
&nb好容易等到山下的人全走了,天也黑下来。我在他住的客堂守着他。静竺师父终于带着慧智进来,给他号了脉,我问她有没有大的问题,她说不确定。我问他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她说可能是焦虑所致的心力衰竭。吃个药先看看。我说我去帮他煎药吧,她说不用,让慧智去做就行了。她平时比较喜欢慧智一点,慧智就是嘴历害,脑子还是蛮灵活的,记性尤其好,药材的事她跟另一位师父掌管。
&nb都快九点了,药还没有煎好。
&nb我坐在他床边的竹椅上,看着外面乌黑的天开始打盹,今晚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暗黑的夜。听着大师父的木鱼声起了又落下。不知道是几点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nb朦胧中,听到吱一声,门开了。一个人影闪身进来。我想醒,可是怎么也醒不了。那个人穿着长衫,头上遮着一顶帽子。看不到眼睛的静竺师父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木托盘,上面有一碗汤药。
&nb她叫醒他,给他吃了药。也没有太多的话。然后就出去了。走到门口那个药碗匡荡一声就掉台阶上,我一下惊醒。我快步走出去,把那些碎掉的碗片捡起来,尊重静竺师父的吩咐,扔到了山的后面。静竺师父虽然还是那个静竺师父,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了,那种感觉压抑而闷,跟今晚的夜空一样。
&nb我回去看他。他不想说话依旧闭着眼。我握一下他的手,他回握一下我的手,我感觉到了他传递过来的力量,心里觉得踏实点。他让我回去睡。我刚才睡了一小会儿,现在倒是也不困了,可是我不能整晚呆在这里,我问他好点没有,他是好多了。让我放心去睡。我看他的确精神了些。回屋去了。
&nb可是睡着睡着总是噩梦不断,一会他受伤了,一会他摔到了悬崖下面,一会儿他又吐血了。就是这么在梦里折腾着,后来突然醒来。我看到外面天已大亮,我一下子从床上下来,感觉像是他出了事一样。我开门直奔前院客房。
&nb我打开他房间门,果然,他的床上全是血,嘴上也是。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头歪在一边。
&nb所有梦里的预感全都应验。我跑过去,抱住他的头,叫着他的名字。
&nb他睁开眼,声音微弱:“心月,没事,我没事,你别害怕。真的。”
&nb“这是怎么了?!”我声音凄厉。
&nb“我去叫大师父。”我把他放下。
&nb他一把抓住我:“别走,别离开,真的,我没事。”他声音极低,但是我感觉到他的确是想让我留下。他拉得我紧紧的,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nb“别去叫了,他不中用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静竺师父进来。
&nb外面的天色是幽蓝的明,像极了她的声音,冷,绝情,无望。让人发抖的一种临近死亡的声音。
&nb“师父,我敬重您,您昨天给他吃了什么?!”我说话已不知道是什么调子,害怕,发抖,绝望。
&nb“周心月,真是对不起了,这里原本没有你的事,我也很可怜你的命运,但你必须忘掉他。”
&nb“师父,你到底做了什么,你现在说还来得及!”
&nb“我给他下了毒。已伤及脏腑。他就是活着,也会是个只会呼吸的废人。”
&nb“为什么?!”
&nb“哼哼哼,三十多年前,他母亲夺走了我的丈夫,我要夺走她的儿子。”她的话从牙缝里一字一字蹦出来。
&nb“你是谁?!”
&nb“我是何竺笙。去问问他们邵家人,问问邵老太太,问问她妈妈,你就不会恨我了。”
&nb“我奶奶说何女士已经去世多年,你到底是谁?不要再结仇恨。”邵铭允低低的声音。
&nb“我何竺笙已经死了多少次了,我都不记得了,但每次都死不了。命运让我等到这一天,我要让那两个女人生不如死!”
&nb“你难倒真是我父亲的旧情人,何竺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