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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曾经想过,如果从来没有遇见过泽田纲吉就好了。她难受的时候,痛苦的时候,绝望的时候,不停的想着,如果十四岁那年,在她最迷茫最挣扎的时候,从来没有遇见过他就好了。
可是那些如果,只能是如果。
自那天纲吉在她猎猎目光下近乎落荒而逃之后,弥已经几天都没有看见过他了。大大的卧房只有弥一个人,走到哪里都说不出的冷清。弥手心的伤口不深,流了一会就自己止了血,弥没管过,那道伤口也在手心愈合了。
桌上摆着前段时间送来的婚纱照,弥草草翻了翻那本大册子,看着照片里纯洁美丽的婚纱怔仲半晌,还是关上了册子。都过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已不再期待那些雪白的婚纱了。不是她不愿意或者不想要,只是那些在光影下展现出极致美丽的婚纱,那唯美干净仿佛再没有其他颜色能侵染的颜色,那在原来的她的心目中高洁得完全代表了人生另一种幸福的东西,让她有些自惭形秽。
说起来都有些好笑,她连碰都不敢。
到阳光上晒了一会太阳,弥数着手指算着还有多长时间。来的时候觉得一天都难熬,可是现在却莫名其妙的都过去了半个多月了。生活平淡乏味得像白开水,弥觉得自己都快超脱红尘可以考虑出家了,她躺在软椅上,就着午后温暖蓬勃的阳光睡过去。
可是在这里,知道他在身边不远的地方,会感到安心,这不是作假的。
弥下午的时候醒,睁开眼睛就是云舒云卷的天空。她伸了个懒腰,打起精神来整理了一下最近看的书,又收拾了房间,这段时间让她都有些闲得发慌了,总是这么安安静静不发一言的呆着,身体都快要长出蘑菇了。
她取了一张纸,就拿着铅笔再次回到阳台上画起素描来,直到晚上。
吃过晚饭之后,毫无娱乐项目的弥就乖乖地去洗澡,然后在大床上滚来滚去。这已经不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这已经闲得要死了。中午睡了太久以至于她现在完全没有半点睡意,也不明白为什么纲吉房间里连台电视机电脑都没有,可是正当她靠在床头又拿起案头的书时,忽然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他回来了吗?
弥抬眸朝门口看过去,就看见纲吉果然在门外。只是他正被另一个正装打扮的女人搀扶着,那个五官精致像是混血儿的女孩子颇有些小家碧玉的文静气息,她刚分出手推门,就急忙再次扶稳神志不清的纲吉,一双眼睛有些诧异地看着床上的弥。
“……香取小姐?”很好,看来是认识她的。
那个女人的声音让弥觉得有些耳熟,她几乎不费功夫就想到了曾经通过纲吉的手机听对方说过话。她这段时间也出过房间,彭格利的成员,但凡是和她不熟的几乎都叫夫人,可这个女人叫她香取小姐。
弥放下手里的书,从床上下来。那个女人还扶着纲吉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弥的目光移回正把头靠在那个女人肩膀上的纲吉,越靠近弥就越问道渐重的酒气。
“boss和别的家族的首领喝多了。”那个女人的表情有些躲闪,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粗略地这么说“十分抱歉,我不知道你也住在boss的房间……”
弥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语调温和“没关系。”她这么说,看着一副不省人事样子的纲吉和那个女人为了扶稳纲吉而放在纲吉腰间的手,侧身让开一条路,笑容更加温婉的示意那个女人进来。
弥垂下眼帘,看着那个女人无可奈何地扶着纲吉进房间,把纲吉放在了床上。明明要离开的是她,不愿复合的也是她,可是看到纲吉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却还是会有自己的东西被觊觎了的恼怒感。
弥的笑容浅下来,带着几分自嘲。
弥矛盾着,却又在那个女人悄悄回头看她时再次露出笑容,就像戴上了一副完美的面具“麻烦你了。”她话语平和,还站在门边,似有似无的提醒着对方自己女主人的身份。
那个女人的脸色变得难看了些,却还是勉强的露出笑容来,快步小跑出房间。
弥顺手把门关上。
弥站在门口,还握着门把的手紧了又松,她唇角抿得直直的,眼神晦暗。弥深呼吸了一口气,松开了握着门把的手,心情混乱。
为什么要赶走那个女人啊?
为什么要以女主人的身份自居啊?
答案明显得要命。弥蹲在了地上,忽然又有些难过起来,她曾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割舍什么都能放下,她曾以为时间能磨平一切,甚至让感情消弭。
可是全部都是自欺欺人。
弥在地上蹲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了看还躺在床上睡过去的纲吉。她站起身来,朝床边走过去。这个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找过她了,像再也无颜见她一样,今天终于看见,却是喝醉了被别的女人送过来。
纲吉微微皱着眉,满身酒气,神情不安。弥脱掉鞋子上床,然后坐到纲吉腰上“喂,泽田君。”她俯身,单手撑在纲吉耳边的枕头上,一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又叫了一声“泽田纲吉。”
纲吉还睡着,喝多了连脸都涨红了。
弥淡淡地审视纲吉酡红的脸,好像真的睡着了。
“过不了几天就一个月了。”弥还坐在纲吉腰上,轻手轻脚地解下纲吉质感温和的领带“我就该走了。”
弥随手将领带扔下床,纲吉还睡着不好脱他的西装外套,弥又开始解纲吉衬衣上的白色纽扣“我想回中国,想回爸爸和妈妈的祖国,我的孩子也葬在那里,所以我也该属于那里。”弥的声音一直很平淡,像在说与她毫不相关的事“也许什么时候,我又抑郁了,不知道哪天都就死在了那里。那样也挺好的,我没有什么不满或遗憾的地方,能和家人葬在同一片土地,我很高兴。”
“我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不过这个计划可能太糟糕了,我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送过来了。”刚解完纲吉的衬衣,弥就看着纲吉短暂地愣了一会神,话语一转“啊,挺意外的,我还以为这三年你坐办公室估计会把好不容易练出来的腹肌重新变成一团。”
“不过,这也说明了你没有我也能生活得很好吧,三年太短了,所以没办法完全遗忘。等五年过去了,十年过去了,二十年过去了,我们在彼此心里或许才会真的不再剩什么了。”弥摸了摸纲吉的棕发,像是焦糖一般温暖甜蜜的颜色“你让我恨你,可我真的恨不起来,我恨你什么呢,没有保护好孩子的人是我,解不开心结的人也是我,你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不知道而已。”
“我怨恨的人是我自己,你就不要往我身边凑了,我看到你就忍不住想到失去的那个孩子,就忍不住迁怒,说出那么多让人难过的话。”弥伸手细细地抚摸纲吉的眉眼,眷恋地描绘他的轮廓。这张脸在三年间似乎没有产生过太大变化,还是那副被她深深记住的模样,就这样仔细凝视着,就感觉心里的情绪鼓涨起来。
“……还有啊,狡猾的那个人,是你吧。”
那个说着她太狡猾了的人,那个说着她说放就放了的人,那个会满脸通红、流露出忐忑又不安定的神情虔诚亲吻她的人,那个到现在还爱着她的人,那个清晰的凝固在她记忆里的人……弥长叹了一声,低头印上纲吉的唇,她的长发从身畔滑落,落到纲吉的手心里。
柔软的,温热的触感,勾出她满心的不舍。
一吻,浅尝即止。只是弥刚微微抬起头离开纲吉的唇,就忽然被不知道哪里伸出来的手圈住了腰,按住了后脑往下压,继续了那个亲吻。弥兀然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还闭着眼睛像处在睡眠中的纲吉,还没来得及挣脱就被对方翻身压在了身下。
纲吉微微睁开眼睛,明明吐息间尽是酒气,可那双眼睛却分外清明。他在弥的嘴唇上辗转研磨,而后一路蔓延而下,弥还处在怔仲中,忽然就笑了起来,胸口震动着,弥脸上外露的爱意已经完全隐没,只剩冷淡的自嘲。
纲吉停了下来,抱住弥“对不起,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他沙哑着嗓子,头埋在弥的颈窝里“我只是想见你,不是故意想套你的话。”
弥望着天花板,表情淡下来。
她像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在纲吉双手撑出的方寸天地中关上了灯“你还打算娶我吗?”弥在黑暗中问,看不见对方让她心里疯狂起来的责问少了些。
“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没变过。”纲吉伸手摸索弥的脸,吻她的额头。
“还会抛下我吗?”弥的声音平淡地问出这句话,可纲吉却感觉到了有什么冰凉湿润的液体滑到了他抚摸着弥侧脸的手边。
“我死都不会放开你了。”纲吉声音低哑地在弥耳边轻声说。
“好。”明明心里正尖叫着你怎么还能相信他,明明心里还喊叫着别忘了你付出的代价,可弥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淡然,决绝得头也不回地作出了抉择。她一边在黑暗里不停地流眼泪,一边平静地说“我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