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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进攻武安,联军——其实主要是太平军和善友会,做了充足的准备。
哪怕是这些注定充当炮灰的先登营流民,也配发了比隆山府时好了很多的装备。几乎每一组进攻的流民都领到了大木盾,发下的云梯用料和做工也更加精致,超过三分之一的人装备了铁制武器。
这些看上去就很沉重、坚固的大木盾,给先登营的流民们不少安全感。
当然,若是身上没有绑着土包就更好了。
在义军的强令下,除了提着云梯、木盾的士兵外,其他的流民每人都被要求身上绑了小号的土包。除非到城墙面前,否则不允许抛下。
这让很多先登营流民不解。
在他们印象里,土包就是用来填护城河的。既然攻城的路已经被填出来了,又为什么还要带土包呢?
哪怕只是半袋,也仍旧很影响行动啊!
更让他们不解的是,不仅仅是进攻的先登营士兵要绑土包,在他们的队列后面,义军还赶制了大批的独轮木车。
这些一个人就可以推着跑的木车,上面也全都盛着装了泥沙的土包。
然而,他们不明白,并不代表城头上的康和看不懂。
“贼人这是准备垒土攻城啊!”
康和的脸色多了几分凝重。
武安的城墙高度超过八米,个别区段和城门楼还会更高。单纯依靠普通的云梯,攻城会很吃力。但是,如果用海量的泥土……甚至是这些流民自己的尸身,在城墙前强行堆出一个斜坡呢?
这个法子需要的工程量极为惊人,期间更是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可一旦完成,顺利将斜坡铺到城头,守城一方的优势就会大大降低。甚至,若是斜坡角度合适,被踩实了,义军这边可以出动马队,直接踩着垒土而成的斜坡冲上城头!
大部分情况下,攻城用不到这个笨办法。
一来这样做死伤太多,得不偿失;二来普通的小城,直接用云梯和冲车就能攻破,若是大城,也可以在守军的粮食、水源等因素上打主意,或者干脆用围点打援之类的战术。能达到最终目的即可,未必非要强行攻城。
除非是己方有足够的人手,又必须攻破某座重城,别无其他计谋可施的情况下,这种垒土攻城的笨办法才适合。
偏偏,眼下十三家联军就完美的契合这个条件。
太平郡周围的州郡已经封锁了边境,限制他们流窜。附近仅剩的一个目标——东关府,其价值也远远比不过武安。这座郡城,可以说是必须要攻下。但是,武安城内粮食、军械储备足够,水源也不缺。反观联军这边,没有足够的军力,唯独有数不清的流民!
简直是最适合垒土攻城的模式了。
终于,进攻的鼓点声敲响。
第一批被招募的先登营士兵,脸上犹自带着对前几日填河时惨状的畏惧,在身后督战队的催促下,忐忑不安的朝武安城下进发。
看出这些打头的部队是炮灰,康和同样也没派官军主力,而是把才组建的第二警备旅团拉了上来。一方面是让老部队养精蓄锐,留待日后的大战,另外一方面也有趁机磨练一下第二警备旅团新兵的意思。
现在见见血,适应几天,绝对比危急时再临时派出来有用得多。
因为有坚城可以依靠,再加上贼军精锐未出,这些第二警备旅团的新兵们看上去还算镇定。用来充作扩军根基的千余名原警备旅团的老兵,也在安抚他们情绪,传授一些守城的经验和心得。
虽说这些东西训练的时候早就已经讲过,但那时候说的话,显然没有亲临战场更有分量。
凝重的氛围中,先登营的流民们冲进了床弩的有效射击范围。
在一队义勇营士兵的要求下,这些先登营的流民大喊一声,齐齐开始小跑起来,朝城下冲刺。
见状,官军的城防器械也毫不留情,次第开火。
先是床弩齐射,然后是早已标定好的投石机。贼军靠的更近后,大队步弓手开始齐射。等贼人真个冲到城墙下面、尝试架起云梯时,才是官军步军发威的时刻。他们搬起早就准备好的滚木礌石,开始了猛烈的打击。
先登营士兵手中的大木盾,在距离远一些的时候,的确能起到不错的保护效果。靠着这木盾保护,大多数炮灰还是艰难的渡过护城河,冲到了城头下。
但是,其中绝大部分人的命运,都是到此为止了。
源源不断的滚木礌石,加上改成了自由射击的弓箭手,让他们几乎难以竖起云梯。很多人甚至才刚站上去,就被射杀或者砸成肉饼。唯一的贡献就是,消耗了更多官军的城防器械,并且把身上的土包,连同自己的尸身,一起填到了城墙下的土堆中!
三十人、五十人、一百人……
先登营的流民炮灰们,在督战队的催逼下,前赴后继的冲到城墙前,将身上的土包丢下,顺便开始攻城。除了少数能够幸免外,大部分连自己的尸体一起丢在原地。但是,城墙下的土坡却几乎看不到明显的变化。
一直到独轮木车的加入,才改变了这种情况。
在官军的主要火力被先登营流民吸引后,后面的大批独轮木车在义军的推动中,朝城墙下冲去。这些独轮木车构架简单,可以轻松运载上百斤的土包。有身强体壮的义军,甚至能一次推三四百斤,跑起来也很稳当,效率远远超过那些先登营的流民!
穿越前的现实世界,这东西可是在人民战争中创造过奇迹的。
用普通流民负重垒土,康和不止一次的在兵书上看过,但这种独轮推车却没有。或许民间并不缺类似的推车,用来运送货物,但将它运用到攻城战中,却绝对是陈武的首创——最起码,这方世界的东大陆是没有的。
“拦下它们!”
见识了这些独轮木车的效率,康和感觉到了严重的威胁。
随着命令传开,城头上的床弩和抛石机,很快做出了针对的调整。
但是,就连飞机大炮都不能有效阻止的运输,床弩和抛石机更加不行。尽管的确有不少义军半途牺牲,或者因为操作不熟导致独轮木车翻倒,但最起码有一半以上的独轮车,被顺利推到了城墙下。
仅仅往返了两三趟,城墙下的土坡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抬高了一点。
“攻城,居然还能这么来!”
在南城墙下观战的十三家势力首脑,包括陈武在太平军的这帮心腹大将,如许世忠、典勇、莫国豪等人,目睹这一幕,都不约而同的瞪大了眼。
尽管这第一批的先登营炮灰,最终死伤惨重,连同攻城器械一并被毁,狼狈逃了回来,但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只要官军没有了城墙的优势,义军顺着斜坡直接冲上城头,那这个武安城,能破!
毕竟,这些天来,他们的木匠在陈武的监制下,赶造了大量的攻城器械。只是出于保密考虑,到现在还没动用。
一切都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
当天晚上,义军营盘面前篝火通明。
不只是主攻的南面城墙,其他两面城墙,陈武也都命人准备了大量的篝火,足以燃烧到天明。就连空出的那一面城墙,也有暗哨专门盯着。这样的准备,可以确保官军无法出城夜袭。还有一个效果就是,防止官军夜间从南城墙下人。
陈武这边白天垒土,官军自然也可以连夜将土包摊平、推到护城河里,以尽可能延缓义军这边垒土攻城的进度。
重金招募下,武安城内有的是人敢做。
这时候,那些提前准备的大堆篝火就有了用途。看到城头上隐隐有黑影用绳索吊下来,这边夜巡的人员立即发出信号。片刻之后,大队弓手赶了过去,无需瞄准,对着白天垒土的区域一连三轮齐射,瞬间就让世界清静了。
固然有幸运儿侥幸逃过,但在这样的无差别箭雨面前,大部分敢出来的人都被射杀。
一连两夜之后,武安城内的人老实了。
赏金固然诱人,但再好也比不过自家小命。哪怕康和开出的赏金已经比第一天高了两倍,应征者也寥寥无几。
这让郡城的一众武官们很是头疼。
明明贼人才起兵没几个月,给他们的感觉却像是狡猾的老狐狸。如果说第一天吃了亏,之后再针对性的做了准备也就罢了。现在却是,他们这边还没动,贼人就已经有了各种准备,提前将他们可能的动作封死了。
不知道多少人,此刻在心中暗骂沂城的沈县令。
若不是这位刮地皮刮的太狠,又怎么会惹出这么一帮大贼。这沈县令服毒自尽,一死百了,倒是省心了,现在轮到他们来承担后果。这样一通埋怨完,紧接着又有人骂起了张启升。若不是他顾忌自己城主之位,瞒着信息不报,武安这边早点派出平叛大军,说不定就没有夏阳谷之殇,更不会有今日武安之危了。
当然,现今的这位总督大人,也不是没有可指责的地方。只不过在场的各位身为下属,不好贸然非议罢了。
然而,抱怨和咒骂,从来对解决事情无补。
发泄完了心中的郁闷,这些武安的武官们还是得面临严峻的现实:贼人很有耐心的驱赶流民,每天不停的垒土筑坡。
每过一天,城墙下的斜坡都会高上一大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