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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杂毛小道一夜生死惊魂,脚板底都走得酸痛,好在都长了茧子,不会起泡,不过疲倦欲死,看到这么一个寨子,便也不作思考,就想摸进去,找个地方歇息。不过我们身后便是追兵,如果进了寨子,被人发现,到时候说不定就麻烦了。
我们两个商量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进去看看,而且有人气遮掩,总比在荒山野岭间,要好得多。
等我们从寨子的西侧面,缓慢接近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寨子是傈僳族的,吊脚楼前面晾衣杆上,全部都是具有傈僳族特色的衣服,蓝的白的,鲜艳极了。勤劳的傈僳族寨民们很早就起床了,寨子里有公鸡的鸣叫声,也有土狗在房屋之间颠来跑去,跟小孩儿玩耍,然后吠叫。
有人已经在寨前地头劳作了,一垄一垄的冬白菜翠绿,正是开得最艳的时候。
以我和杂毛小道的身手,避开这些寨民,倒也不是什么难事,那些偶尔窜出来的土狗,自然也有小妖和肥虫子帮我们料理。虎皮猫大人在空中帮我们预警,但是现在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不过以肥母鸡的能力,倒也不用我们太过于操心。
我们在寨子外查看了一下,避开众人,朝着寨子偏西的一家摸去,过了一会儿,我们来到这吊脚楼后面,三层楼,一楼喂猪牛,二楼、三楼住人。而在这楼对面,有一个很大的圆楼,土砖堆成,有个昏眼老头儿在前面小房里守着。这种圆楼就是谷仓,其实是用来存放来年谷种的,跟平常村寨自家存自家收不同,传统的傈僳族山寨,因为离外界比较偏远,一般这些谷种都会由族长组织储藏,以备来年之用。
农事是大事,耽误不得。
我们偷偷地从那老头儿耸拉的眼皮下溜过去,小妖将手放在门口的那铁将军上面,喀的一声轻响,那门便开了,我和杂毛小道便小心地从拉开了一条缝的门中进去,然后小妖将门关上,隔空把那锁给复原了。
谷仓里通风,也有亮光,旁边有水缸,是用来防火的,四处也都有楼梯,能够登高,而正中间,则是五个又高又陡的木制储仓。我们忙活了一夜,腰酸腿疼,口干舌燥,将行囊中为数不多的干粮拿出来,然后就着一瓶子矿泉水,吃了一下,补充热能。
杂毛小道用符纸、朱砂和谷仓内未脱壳的谷种,在我们周围的角落处,布置了一个隐匿气息的小阵,然后由小妖朵朵帮我们放哨,完成这一切之后,我们爬进倒斗型的木头槽里面,掀开上面罩着的藤盖,躺在发热的谷种中,歇息起来。
躺在这谷种上面睡觉,伸展四肢,其实很舒服,能够感觉到这些谷子也在呼吸,这是生命的气息,热情而洋溢,有谷子从我们的脖子处往里钻,一翻身,有些痒痒的,不过我实在是太过于疲倦了,跟两拨追兵的打斗,也耗尽了我的气力,战斗的时候热血沸腾,每一根神经都在紧绷,而到了此刻,激情散却,闭上眼睛,就感觉到周公他老人家,正在亲切的呼唤着我。
睡吧,睡吧,梦里面的世界,无忧无虑,没有欺诈,没有背叛,心中所想,皆有可能。
我阖上了眼,感觉疲倦如潮水,将我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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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有人在推我,身处险地,熟睡中的我也一直有一根筋在绷着,所以很快就清醒了过来。我睁开眼睛,看到小妖明媚的脸,然后又光线从头顶的房梁上洒落。
这小狐媚子告诉我,说追兵已至,就在外面。我一激灵,脚勾住住那顶上的木槽,然后翻身起来,屏息静气,缓缓朝屋子的高处摸去,杂毛小道也已经醒转,他像一头敏捷的猎豹,悄无声息地占据了东北角,手搭凉棚,往远处望。
我探出头,便见到好多身穿迷彩绿的士兵在村子里面检查,有穿着中山装的人在跟村民交涉,杂毛小道的手指点了点东边,我顺着望去,但见凌晨惊走的那个李腾飞,正和一身灰色道袍、头顶金色圆形铜冠的茅同真缓步走来,围着他们两个的,还有赵兴瑞、麻秆儿老头,以及好几个素未相识的家伙,皆眼神锐利,气度不凡。
瞧这阵势,好像是想驻扎在这里,成立前线指挥部了。
杂毛小道看到赵兴瑞,想起凌晨他给的人皮面具,翻出来瞧,说不错,这东西是个宝贝,戴上去,除非是对我们的身型、气度以及习惯了如指掌的专案组成员,不然定不会认出来的——这个老赵,跟你关系处得不错?
我摇头,说不知道如何说,他是慧明的关门弟子,跟我在集训营里也有些情谊,不过这个人的城府很深,让人看不透他心里的想法。杂毛小道点头,说不错,一个人不愿意表露出内心的想法,一是受过训练,二是害怕伤害,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是站在你这边的。且不管他是什么目的,我们接下来的方向,不是在深山,而是去城镇,乘车前往滇南边境,伺机越境。
我苦笑,指着外面那些正在逐屋检查的战士,说我们要先逃过此劫才行。
说话间,便有六个持枪的战士,朝着我们这边走过来,我们赶紧低下头,只听到一个为首的战士,正跟门前那个老眼昏花的老头儿对话。老头儿用浓重的方言,告诉他们,说这里是寨子里面的谷仓,他天天看着呢,不会有老鼠的。
那些战士倒也是尽责,不同意,非要打开仓门进来看看。
我和杂毛小道对视一眼,然后勾住上面的房梁,悄无声息地返回了倒斗形状的储仓里,一人一个,然后开始往下沉,让谷子将我们给淹没,仅仅露出鼻孔来呼吸。我们刚刚藏好身子,那谷仓的木门就被推开来,然后房间里,传出了刚才几人的声音,哐啷几声响,他们在检查这里面的可疑之处,没一会儿,就检查完毕了,有人惦记起了这谷仓中间的储仓来,想要攀上来,揭开上面的藤盖,瞧一瞧。
那老头儿有点不乐意了,似乎还发生了点冲突,老头儿用傈僳语骂了人,然后又拌了几句嘴,过一会儿,又走来了几人,询问情况。
我听这声音有点耳熟,过一会儿想起来了,便是那个抽了朵朵一鞭子的麻秆儿老头。
同样都是老头,交流起来并没有多少障碍,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有人搬来了梯子,开始爬上来,检查情况。我不敢动,感到小妖往我的脸上浇谷子,很仔细,悄无声息。没一会儿,我听到我藏身的这个谷斗一声震动,是木梯子搭在上面的声音。
我的心沉了下来,而此时的我,被那些谷粒掩盖,胸中的氧气越来越少,鼻腔里面,全部都是稻谷那种气味。
有阳光的味道,但是吸入鼻中十分呛人,而且痒,让人忍不住想打喷嚏。
我拼命抑制打喷嚏的冲动,然后听到藤盖被人挪开,有一只手插进了谷子里面来,开始认真地搅动。这个家伙是如此的认真,几乎每个地方都摸过去,我心中一直祈祷着,忍耐着,结果天不遂人愿,那只手开始执着地朝我的头顶这儿,摸了过来。
我的心都要跳了出来,右手紧紧地握着鬼剑,想着若是这个战士开枪了,我会不会还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门口处传来了一个让我咬牙切齿的声音:“老胡,这里清理了没有?”麻秆儿老头见到这人,热情地说道:“差不多了,老吴,要不是你今天给我解蛊,我说不定就被毒死了,太感谢了,回去,咱老哥俩儿,可得好好喝一杯。哎,几个小同志,差不多了,发现什么没有?”
几乎要摸到我脑袋的那只手收了回去,然后传来了一声年轻的声音:“报告首长,没有!”
“没有就下来吧,大家先去吃点东西,那两个家伙本事大得很,我们这回可能要作好持久战的准备了,赶紧补充能量,不要拖垮了身子……”麻秆儿老头招呼搜索的战士们出了仓房,然后声音渐远,那个看门的老头儿咕哝了几句,然后还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将门重重关上。
等声音差不多走远,我伸出手,抓住木仓的边缘,抬起头来,像一个溺水的人,深呼吸,贪婪地往肺里面灌注空气。那些金黄的谷粒从我的头颅两侧滑落,过了好一会儿,我推开盖子,只见杂毛小道早已站立在刚才木仓之上,眼睛盯着远方。
我问他刚才没有被发现吧,他摇摇头,说没有,然后回头,认真看我,说小毒物,再次看到吴临一,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说没有,怎么了?
杂毛小道的嘴角一咧,说不如我们在这重围中,将那老乌龟劫出去,审问一番,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阴人?
我诧异,说这也行?看看那些兵哥哥,子弹都是上膛了的啊!
他脸上露出郁闷的表情,思索了一下,说算了。我们两个没有再说话,静静等待追兵的离去,然而到了夕阳西下,夜幕降临的时候,这谷仓的门,又是一阵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