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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炮声并不是简单的威吓。几发炮弹实实在在的打到了骑兵队列之中,也实实在在的造成了杀伤。
经历过这个,建州女真骑兵已经不敢靠过来了,看到这个,前金州守军一干人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原来这两艘船是做炮台用,这徐州人的战法很笨,却没什么风险,他们任何时候都是结阵为城,士兵结成铁阵,骑兵策应,火器打人,就好像一座城寨,只要你碰上去,那就会被城池的守军阻挡,会被城头的火力血洗。”陈继盛沉吟着说道。
他心思比其他人缜密,知道去观察分析,其他人也在看,也能模模糊糊想到,却未必能得出这样的结论,被陈继盛这么一讲,大家都是豁然开朗。
“但别处的城池不能动,赵家军这城池可是长着脚的。”张盘补充了几句,大家都是深以为然。
他们所乘坐的船只也靠近了岸边,有了上次登陆的经验,这次顺着绳网上舢板的士兵们只穿着胸甲,而且连接前后部分的皮索绳扣没有绑紧,以便落水后及时脱身。
陈继盛和张盘以及辽地出身的官兵也都配备了铠甲,跟着一同上船出发,登陆的区域其实被限制住,就是在那两艘大福船之间,辽地出身的众人也看到了福船船头的景象,每艘船的宽大船头又有六门大小不同的火炮指向前方。
这简直就是两座炮台,有这些火炮的掩护,的确不用担心鞑虏骑兵的前出袭扰,当看到这两门火炮的时候,他们觉得已经赢定了。
在远处已经看到了建州女真的大队人马,不过这些营头始终没有过来,到最后还是收缩回了城池之中,他们这心思陈继盛也能猜到,的确是两难,不出来只能坐视这大军登岸进攻城池,可出来的话,他们已经见识到这火炮的威力了,当真是挡不住,过来只可能是送死。
当上岸的士兵超过两千人之后,复州城外反倒是安静下来了,出城的建州女真兵马已经退回城池,依靠坚城来抵抗,这个是最安全,最有把握手段,眼下也只有这一种可以做选择。
对方龟缩不出,那赵家军的行动就从容许多,先在港口处设立营地,控制与海路的连接,然后一门门火炮从船上卸下,还有拖拽火炮的牛马牲畜,孔有德和耿仲明本来还在摩拳擦掌,想在这攻城激战中显出自家的武勇,你们火器犀利,你们队列整齐,可论起真刀真枪的搏杀,我们并不差,当看到二十门火炮被送上岸之后,他们也没了激战的心思。
“这哪还用得着咱们上阵……”已经见识过赵家军火炮的金州众人,心里都明白得很。
这次船上没有那么多牛马牲畜,携带的大牲口都用在重炮上,六磅炮和以下口径的就需要人来拖拽前行了,本以为这样的繁重活计都会落在自家身上,可赵家军士兵也加入了劳动,甚至有连正也推拽出力,这样的做派又是让金州守军意外不已
“徐州赵家军这仗打的不爽利,真刀真枪的痛快厮杀不多,就是出苦力干活!”
“少絮叨两句,没看到那些赵家军的武将也在忙碌吗?就连那陈昇都下去动手了,咱们还有什么说的,快干吧!”
“干活归干活,这哪里是打仗,分明是修城,来一处修一处,能住几天,这么劳累干什么。”
*
当所有重装备被运到复州城下的时候,天色已经偏黑,复州城门紧逼,城头守备森严,显见建州女真已经做好了坚守的准备,无论是建州女真还是赵家军,夜战的风险都很大,怎么看都要过一夜了。
本以为是临时扎营,却没想到赵家军居然毫不含糊的修筑营盘,从挖掘壕沟,到树立营栅,储存弹药的深坑,甚至还有大军行进的临时道路,都没有丝毫的含糊,复州和金州一带常年拉锯征战,百姓不是被带往辽镇的腹心之地,就是逃散一空,想要征发民夫都是不能,不过这些前金州守军却不知道,即便有民夫丁壮,赵家军的士兵们也要参与劳作,甚至干?比民夫丁壮们还要多很多。
即便没有参加过几次赵家军的战斗,但火炮的威力大家都是见识过,心想都已经把大炮拖到城下,只要轰打过去,谁能抵挡,这战斗已经是个必胜的结局,何苦还要辛苦修筑营盘。
复州城上一直有人频繁活动,用来监视其他城门的探子不住回报,说鞑子有骑兵不住的向北而去,显见是告急求救的,但大队兵马始终是在城内没有动作。
当营盘修筑完备之后,天色已经黑了,城头守军和城下的营盘,都有灯火亮起,不管怎么说,厮杀血站都会在第二天早晨开始,今夜大家可以睡个好觉了。
从登陆到修营,赵家军上下都是疲惫异常,安排好轮值后,各个营头都开始休息,可陈继盛和张盘等人却不敢睡。
和建州女真打了这么多年,辽地出身的明军武将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若是在城中,有城墙和深沟防护,还能放心些,若是扎营野战,那变数可就太多了,建州女真能够夜战的人数远比明军要多,而且敢死善战,经常会让明军营盘夜间崩溃,没有什么堂堂野战就一败涂地。
陈继盛和张盘本想着去提醒陈昇,但迟疑再三之后没有去说,作为降人,说话做事要有分寸,身为败军之将,而且还是远不如赵家军的弱旅,如果总是谏言提议,难免会被对方猜忌不喜。
而且这营盘修筑的还算完备,赵家军整体又是整肃,即便被鞑虏夜袭,只要能及时反应,局面上还能控制住,不会有什么灾难的结果,陈继盛等人不睡,就是为了反应的时候多些力量。
在心底的想法里,陈继盛很盼望赵家军吃个亏,倒不是说对赵家军本身有什么不满,陈继盛一直觉得这支年轻的军队太顺风顺水,战场残酷,辽地和鞑虏的血战更加残酷,如果开始太顺,万一受到什么挫折的话,很容易一蹶不振,倒是开始吃点小亏,后面就会慎重对待,长远看更好。
扎营之后,陈继盛和同伴们已经感叹过这边物资的丰富,帐篷上都不见什么补丁,这赵家军到底有多少银钱,难道这么强大的营头一切装备兵甲都是新的,难道是凭空冒出来的吗?
陈继盛没有脱掉铠甲,兵器也放在手边,甚至营帐的帘子也是挂着,就是不想错过外面的风吹草动。
赵家军兵营夜间没那么安静,有巡视的兵卒,有定时响起的鼓号声,甚至还有喊话传令,这让陈继盛等人很不理解,大明的营地夜里极为安静,即便不是战时也是如此,因为炸营、营啸的危险太大,一人喧哗,全军大乱,自相残杀不说,甚至会在短时间内全营崩溃,所以要肃静,喧哗者就是死罪。
随着夜色渐深,赵家军的营盘也渐渐安静,走出军帐看向对面,复州城上活动的人似乎也变少了。
在这样的气氛下,陈继盛慢慢的放松,疲惫开始翻上,眼皮睁不开了,就在咬牙坚持的时候,却听到外面有喧哗骚动,鞑子果然没有放弃夜袭的机会,陈继盛下意识的惊醒,他身上的铠甲铿锵作响,又把帐篷内的其他人惊醒,大家早有预备,立刻拿着兵器准备出营。
“先慢着,没有命令乱动,这是大忌!”陈继盛及时喊住了众人。
几乎和这句话同时,火铳密集爆响,和这些爆响同时的,还有一声声沉闷的轰鸣,与之对应的则是惨叫和惊呼。
从大概的方向和距离上判断,惨叫和惊呼都是在最外围,应该是被发现痛击的夜袭兵马,但在这夜里,又是突发,谁也不敢说得太准,只在那里提心吊胆的听着。
“老陈,大营还真安静,外面打的厉害,里面都没有什么动静。”张盘小声说道。
建州女真这次夜袭准备的很周全,他们没有从习惯中戒备最严的正面冲,而是绕了个大圈,从后方开始动作,却没想到还是被发觉痛击。
陈继盛点点头,拎着刀走出营帐之外,走了一步却又退了回来,将刀放下,冲着张盘使了个眼色,张盘还有些搞不懂。
再过了一会,火器爆响的声音停下了,又是重归安静,张盘在那里自顾自的松了口气,闷声说道:“这赵家军看着年轻,做事还真是老到,行军布阵这些都看不出什么疏漏来。”
陈继盛犹豫了下,低声说道:“倒是咱们莽撞了,刚才出去,看着周围有兵队监视,咱们要是乱动,恐怕是好心招来大祸。”
这话说得张盘一愣,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苦笑着说道:“被鞑子欺负了这么多年,眼看着辽地回不来,一看到他们这样的队伍,咱们实在忍不住多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