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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京第一天,胡宗宪并未直入紫禁城,而是先去严府送上名帖厚礼。
谁都知道,折子能不能到皇上面前,都是要这位点头的。
虽然各地总督、巡按的文书有特别的渠道,贵为胡宗宪也不必依赖严嵩,但这个山头依然要拜,拜了总没有错的道理。
可惜的是,严嵩告病不见,不让厚礼进家门,连名帖也不屑于回。
如果说他具有充足的官场智慧,那严嵩就只能说是官场之神了。
严嵩不见自己不收礼,可绝非是清廉,只为彻底划清界限。赵文华虽死,依旧天下诛之,死党胡宗宪自然首当其冲,严嵩连赵文华都没保住,根本就没心思再在胡宗宪身上下功夫,外加东南敏感,严嵩早在胡宗宪初任总督的时候就已划清界限,这种时候看来是没法指望他帮忙了。
胡宗宪唯有唏嘘,这次并非是求你来保我的,只为东南大计啊!
他也不必失望,严嵩如果考虑大计的话,他就不是严嵩了。
为表此意,胡宗宪退而求其次,终是在青楼中抓到了严世藩,严世藩自然懒得理他,待听说“黄金千两,只等贵府开门”后,才勉强一见。
严世藩臭名远扬果然名不虚传,他左拥右抱的皆非普通娼妓,都是北京最火青楼最火的名妓,天下之极品,就这么伴在此人左右。
严嵩权倾天下不虚,但年老之后,他最常挂在嘴边的话便是“待我与东楼小儿计议后再定”,东楼正是严世藩的号,可以说胡宗宪即便见到严嵩,最终也是要说通严世藩的。
严世藩亦无任何避讳,就如此召胡宗宪入房。
便是胡宗宪见多识广,见此场景眉毛也得挑一下。
严世藩枕在一美人腿上,体态肥硕且“婀娜”,另一美人殷勤喂酒。
醉卧美人膝,醒掌生杀权,原来是这样。
不等胡宗宪说话,严世藩便推开酒杯,仰面朝天平躺在美人腿上道:“局面我都知道,你快说,我速答。”
话罢,他又冲喂酒美人道:“揉揉嘛~~~”
美人一笑,跪在他身侧竟是帮他揉起肚子。
严世藩面露享受微笑,抬了抬手,示意胡宗宪可以说了。
胡宗宪知道,对常人,这事没半个时辰是说不清楚的,可对眼前的严世藩,他必须用一句话说清楚。
胡宗宪不假思索道:“万事俱备,只求开关。”
严世藩同样不假思索道:“帮不了你,走吧。”
“……”胡宗宪怎么可能这样放弃,当即说道,“只求一条明路。”
“有路,不能指给你。”
“……”胡宗宪这下真的哑了。
“来都来了,还是说一些吧。”严世藩微微睁眼,斜视胡宗宪,“皇上、神仙、社稷。”
“……”
“走吧。”
“这……”胡宗宪硬着头皮道,“只求再点一步。”
“千金而已,只能点到这里。”严世藩叹了口气,再次睁眼,“想好这些谁决定谁,谁又更重要,早日归浙,听天由命。”
话罢,严世藩再次闭眼:“我多说了,再补千金。”
胡宗宪还要再开口,却见严世藩已经背过身去,把脑袋埋在美人腹上嬉笑起来。
胡宗宪无奈,只好告退。他也不敢让严世藩再多说了,这他娘的真是金口玉言,自己听不起了。
次日,胡宗宪的上奏终是到了嘉靖手中。嘉靖自负,自然不会将所有进言的渠道都压到内阁手中,他要统揽全局不能一叶障目。
道坛之上,这份文采飞扬,甚至可以说惊世的奏折化为一缕青烟,没人能再一领其中的风骚。也许准奏开关,今后大明将是另一幅盛景,但大明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嘉靖闭目端坐于坛前,旁侧设有一沙盘,沙盘边上一小太监双手持树枝,后有一道人挥拂做法。不多时,小太监身体狂颤不止,好似中风一般,双手不住抖动在沙盘上留下一些印记后,就此晕厥过去。
道人做法结束,这才点一熏香置太监脸前,太监闻过之后才渐渐苏醒,面色惶恐。
随后,道人太监各自退下,嘉靖起身走到沙盘前,看清了这个痕迹。
“谢仙人。”
……
胡宗宪奏折送上去了两天,不见皇上的态度,也没得召见。情急之下胡宗宪想方设法求见,没有任何回应,他只好在北京一天天等下去,他也不能白等,四处送礼打探,将东南两年捞得的油水散去了大半。
汪直一路游山玩水,愣是在浙江游了近一个月才到杭州。
游西湖的事情后面再说,俞大猷先引着汪直奔向司衙,说清楚自己将人安全送到,后面的事别人管。
胡宗宪也的确交代到了,司衙不敢有任何怠慢,很快几十官兵围拢过来。
俞大猷伴在汪直身侧,应胡宗宪之令护其平安,眼见情况不对立刻护在汪直身前:“汪直是总督的客人!你们什么意思?”
为首军士禀告:“回俞总兵……巡按有令,即刻逮捕贼首。”
俞大猷这一惊可不小:“巡按?哪个巡按?”
他最清楚,胡宗宪正是巡按出身,张经贵为一介大员,可是死在七品巡按手下的啊!
只见一人自军士之后出衙,身着官袍,不紧不慢说道:“王本固是也。”
俞大猷心中一凉。
他回忆起了几年前的感觉,好像第一次见到胡宗宪胡巡按,也是这种感觉。
王本固,浙江巡按御史,接替胡宗宪的人选。胡宗宪自然清楚里面的事情,自上任以来对这位七品巡按丝毫不敢小觑,怎么他今日突然跳出来了?
汪直虽不知这里面有多复杂,但多年的本能已让他感觉出不妙,当下已四处偷望,寻找脱身之路。
俞大猷见了王本固,当即没了底气,他虽比王本固高了不知多少个品级,说话却低声下气:“王巡按,汪直是总督请来的客人,有我看押便是,不劳巡按大驾。”
王本固轻哼一声,指向汪直:“他是客人么?”
不等俞大猷回答,他又转望俞大猷:“这叫看押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