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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纷纷扬扬的下着,即便是紫禁城里的数千个太监不停地打扫着,也很难把地上的雪扫尽,但是除了不停地打扫,作为太监的,他们又没有其他的选择。在这个寒冬里,他们一边扫地一边在心里头,盼着盼着这雪能停下来。
天气奇寒,滴水成冰。
在太监们在那里扫的雪的时候,一众军机大臣顶着风来乾清宫西侧的养心殿,皇上要在养心殿中召见军机大臣们。
提及当前的时局,君臣们无不是相对叹息,匆匆做了几项决定,第一自然是重整在阻挡石达开时遭受重创的洋枪队,以防石达开窜出山西,实际上却是为了阻挡汉贼北伐,对于大清国来说,现在只有那五万洋枪队可供一用,虽说在几个月前,石达开差点冲破了洋枪队的防线,可最终却还是败在了洋枪队之手。
而在朝中的武将之中惟有多必阿,立功最多,忠勇可恃,在保定一战中,若非是他统帅的数千洋枪队从石贼侧翼杀出,估计这会早都败了,在朝廷无人可为钦差统兵的不得已情况下,降格以求,任命多必阿统领洋枪队,肃顺为钦差大臣,统率洋枪队以及直隶、山东等各路官军,同时下旨山东巡抚加强戒备,以防汉贼由运河或沿海北上。
做了这些应付眼前的决定后,奕訢默默沉思了一会,忽然问道:
“这汉逆朱贼意于初四称帝,诸位以为这贼子登基之后,又当会如何?”
首席军机大臣桂良连忙答道:
“那贼子自称是朱元璋之后,可终归不过只是冒在这天下向来是有德者居之,即便他当真是朱元璋之后其无能无德,又焉能做稳登此大宝,如那洪逆,其贪天之德,又能如何?到最后不还落得灰飞烟灭!”
“朕是担心啊!”
岳父的这番安慰,让奕訢摇着头说道:
“朕不能不担心啊,这大清国的江山传到朕的手里,朕若是不保住它,将来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啊?“
对于什么所谓“天下有德者居之”奕訢从来就不曾相信过,他非常清楚,当年大清入关的时候靠的可不是什么德!
那靠的是刀子!
靠得是把那些不听话的人全都杀掉!
如此才有了今天大清国200多年的江山!
现在他反倒是觉得的,大清国之所以眼瞧着要丢江山,那是因为大清国忘记了立国之本,这个本,就是手中的刀!
在任何时候,对待那些汉人都不能手软!只要他们稍有一心就快刀斩乱麻,动辄诛连、屠城。如圣祖在世之时那般,那些汉人又焉敢反抗?
“若是局势再这么发展下去,到时候,山东、浙江,云南,这地方上一个个的降了贼,到时候,大清国可就没有指往了!到时候朕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啊!”
“奴才罪该万死。”
桂良连忙跪下叩头道。
其余军机大臣也跟了叩头,嘴里都根着说道:
“奴才(臣)罪该万死!”
面对奴才和大臣们的这般“罪该万死”,奕訢只得无力的摆摆手,对于他来说,现在他们这样罪该万死,没有任何作用。
奕訢沉吟了一下,喊道:
“邵灿!”
“臣在!”
听到皇上喊自己的名字,邵灿顿时吓的心惊胆战,这个时候被皇上使唤,定不是什么好事。可是这次他猜错了,奕訢心情沉重地说道:
“你去一趟南苑,亲自去传旨给多必阿,就以朕的意思问他,究竟如何才能扭转危局、压制贼氛,若他说得有理,朕必予以采纳。”
“喳,臣立刻就去!”
邵灿连忙叩头应道。
军机大臣都以为皇上有意重用多必阿,无不在心中暗讨着这人的运气。可是他们猜错了,对于奕訢来说,他想要找到挽救大清国危亡的灵丹妙药,在整个八旗之中,没有人比多必阿更懂洋枪队,更深知旗营弊端,若是好好朝他提的问题想想,一定能总结出一条使官军脱胎换骨的条陈出来。只是多必阿的话可能事关军国机密,知道的人愈少愈好,奕訢加意吩咐道:
“邵灿,单独问他,左右一概回避,他的话由尔亲自记录,切勿假手他人,复旨时可单独请起。”
“喳,臣明白。”
邵灿又碰头道。他知道此事关系重大,退出养心殿后,立刻驱车至前往南苑,在南苑的大营之中,先向多必阿传旨,恭敬他升官后,又在密室中单独与其谈论,两人密谈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天色全黑之后,邵灿方才回到养心殿复旨。
殿中只有君臣二人,虽是单独召见,仍然保持了君臣的礼仪,皇上高踞高背蟠龙御座,邵灿俯跪在下,奕訢急不可待地问道:
“邵灿,你见了多必阿,他说了些什么?”
邵灿小心翼翼地奏道:
“经臣口宣上谕,多必阿倒也颇能领会,但是心存顾虑,说是本朝开国两百年,承平已久,诸事积弊亦深,平时因循粉饰,如今一旦暴露,对症施治,不能不下重药,说了出来,言辞不免激切,恐有逆耳之处,因此多必阿不敢言,臣亦不敢传,伏望陛下恕罪,方敢据实陈奏。”
邵灿的话让奕訢眉头一皱,连声说道:
“国家到了这么危机四伏的时候了,朕渴欲改弦更张,倾听臣下之言,以救时局,尔与多必阿应尽忠直言,方是为臣之道,何必顾虑?”
其实刚才那一番话,不过只是说给皇上听罢了,现在听皇上赦免了,邵灿这才磕了几个响头,说道:
“臣叩谢皇上隆恩。多必阿首先奏言,臣细细想来,虽说自皇上登基以来,大练洋枪队、办以机厂制造以洋枪、洋炮,奴才们倒也是卖命,可是说到底八旗总归是暮气太深,官气太重,将骄卒惰,难以言战。即便是为口粮之食,奴才们用心操练,可勇敢作战舍生忘死不如贼,吃苦耐劳亦不如贼,行军神速更不如贼。当兵的只知拿饷打仗,一旦无饷或赏银少了便不愿作战;当官的则只为了保顶戴和身家性命,或彼此争权闹意气,打仗反而放在第二位,如此军队岂能克敌制胜。”
倾耳细听着多必阿的言语,奕訢脸色却渐渐难看起来,这些事情搁在几年如此,没想到现在还是如此,他有些不快的打断了邵灿的话问道:
“难不成练了洋枪队,洋枪队也是如此不堪吗?可除了他们,朕又能依靠谁呢?”
奕訢的这番话,让邵灿立即把剩下的话都吞回了肚里。他知道皇上指的依靠谁是什么意思,皇上终归还是信旗人。而他邵灿是汉人。
“继续说!”
见邵灿不说了,奕訢冷声令道。
被皇上这么一命,邵灿连忙说道。
“多必阿说,皇上不若于山东招以贫民入以洋枪队,他说,他说,北地百姓皆是心向朝廷,自然不会心向汉贼,若能招数万贫民,必可一扫旗人之幕气,届时这洋枪队战力必可大增,汉贼亦不足为惧……”
邵灿跪在地上,语气显得有些不定,心里更是有些担心,毕竟他不是旗人,甚至不是汉军旗,也正因如此,这番话从他的口中道出来,显得有些诛心,若是招了汉人,到时候会不是养虎为患。
还好,这会儿就他和皇上两个人。没有人落井下石,而且奕訢从邵灿话中,也听出了多必阿对旗人的无奈,八旗幕气太深,这是实话,保定之战,若不是多必阿的话,恐怕几万洋枪队非败在石达开手中不可。
也正因如此,多必阿才会对八旗失望,想用汉人贫民另练洋枪队,若是搁在几年前,他的这个建议倒还可以,但是搁现在,且不说再练汉人洋枪队能不能来得急,即便是练成了,到时候那些个汉人会不会在战场上投贼?
对此,他可还真没有什么底气。
毕竟这一个个巡抚大臣先后投贼已经让奕訢对其怀疑至极点。甚至就连邵灿……嗯,他倒是个忠臣,当初若不是他破家令多必阿办这个洋枪队,不定现在朝廷早都没有了。
“现在朝廷即便是想在练洋枪队,也不行啊,没银子,从洋人那借来的银子,一个萝卜一个坑的都用在该用的地方上了,再借钱,那些洋人也不愿意借啊,没有银子,那里还能再练洋枪?”
奕訢当然不会说,对汉人的防范之心。有些事情可以做,但不可以说。就像从圣祖起直到皇爷爷那辈子嘴里头说着“满汉一家”,满汉确实是一家人,不过那是主子和奴才的一家,满人是主子,汉人是奴才!
以满驭汉!这是大清国的立国之本。
“皇上所言极是,多必阿只是个粗人,自然不知道朝廷的难度”。
借坡下驴的邵灿立即替皇上开脱道。
“其他的他还说了什么吗?”
虽说多必阿是个粗人,可奕訢隐约觉得他肯定还有其它的主意,至于是什么主意,恐怕还是需要自己亲自问,邵灿才会说,这倒不是因为其有意隐瞒,而是因为有些话必须要当皇上的亲自问。
“臣,臣不敢瞒,多必阿还称……”
邵灿叩头说道。
“还称,可可借师助剿……”
借师助剿!
在邵灿说出这句话之后,奕訢整个人立即陷入沉默之中。他的腿盘在炕上,眼皮微垂着,似乎是在那里思索着什么。
“皇上,多必阿说,凭着咱们自己之力,没有几年的时间去练兵,必然挡不住汉贼的几十万大军……”
邵灿说这话的时候,甚至都不敢出大气儿而只是不断的说着“多必阿说”。
“多必阿还说,即便是咱们有了几年的时间,也没有那么多银子。银子没有银子自然不能练兵,不能买洋枪不能买洋炮。没银子,即便是有了,时间也不顶用。多必阿说,现在朝廷最难的就是既没有时间,也没有银子。”
既没时间,也没银子!
奴才的话语,虽然不是奴才亲自说,可奕訢听着也是一阵辛酸。
自己这个皇上当的容易吗?
当初九死一生,守住了京城要地,勉强算是保住了,大清国的基业,可刚一登基,还不懂自己,励精图治、力挽狂澜,那边汉逆就切断的江南的漕粮,几十万京营更是险些饿死,那会儿自己,可是千方百计的想要把这江山给撑起来。
既没时间,也没银子,甚至还没有人。
现在的自己和那个崇祯有多像,无人、无钱亦无时间!
难不成这就是自己的命数?
若是当初崇祯愿意借兵的话,以老祖宗当时的心态,只要明朝承认大清,像宋与辽、与金一般,与大清国结成兄弟之国,老祖宗们又岂不会派兵?若是这样,大清国又岂有机会入主中原?
是的,当初他崇祯没有抓住这个机会,所以才丢了江山。所以才无颜见朱家的列祖列宗。
不行,这江山不能在自己的手里丢了!
无论如何自己都要保住大清国的基业!
心中这般一想,奕訢却又犯起了愁来,他之所以会犯愁原因,倒也非常简单,现在可不是两百多年前,那会山海关那边还有个大清国,现在那边可压根就是一片白地,顶多还有一个朝鲜,朝鲜,又岂能止往得上?
那就只剩下一个友邦了。美国!
想到美国,奕訢眉头皱的更紧了,原本的那美国之所以和大清国这般亲近,可不都是因为其让汉逆收拾了一通,这若是换成英吉利什么的。估计早都报复了,可到最后,美国人也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吞,灰溜溜的认了挨。
由此可见,这美国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强国,至少他们压根就不想得罪汉逆,从他的那位美国老师那,奕訢知道,如果没有国会的批准,美国绝不可能派兵来中国,而国会也绝不可能批准此事。
美国显然是指往不上的!
至于英国,那可是汉逆“友邦”,不帮着汉逆打大清国,已经是老天保佑了。
“借师助剿”说的容易,可做起来怎么做?借谁的师?
“多必阿……”
奕訢看着邵灿问道。
“可还有其他什么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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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新春快乐,鸡年大吉,大吉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