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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是残酷的,在残酷的战争之中,死亡总是不可避免的,即便是代价再过微小的战争,总会夺去人们的生命,让无数家庭陷入悲痛之中,但是在战争中,同样也充满着各种各样的机遇,可以让曾经一名不文的人成为英雄,可以改变人们的命运,就像开宏朝的那些勋贵一样,他们中的许多都曾是不值一提的小人物,而他们的命运都在战争中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战争中充满各种各样的机遇!
即便对于普通人来说,即便是他们未曾想过通过军功改变命运,在战争中同样也充满着各种各样的机遇,只能够抓住它。
人的命运会有什么样的变化,谁都无法预料,而对于乔致庸来说,在过去的几年间,他可谓是经历了真正的人生起伏,几年前,和大多数晋省富绅家庭一样,在教匪洗劫下近乎倾家荡产,虽是如此,已经得天保佑了,毕竟不知多少家家破人亡,仅仅只是家财被掠,已是祖宗显灵了。
对于乔致庸来说,他并不甘于平淡的生活,他没有像一些人就此沉沦,而是拿起家中仅存的几千两银子做起了生意,对于商人来说改朝换代中有着很多的机遇,但是对于新朝,即使是久读诗书,他却看不懂新朝,与历朝历代不同,新朝重商,成功的商人更是可得到皇帝赐封的“公士”等非世袭的爵位,从而实现由富而贵的身份之变。
与前朝的时候靠捐输买个红顶子不同,皇帝赐封的爵位不是花钱能够买来的,也不是仅仅有钱就可以成为“公士”或者是获得其它的爵位,那是与其为社会做出的贡献划上等号的。也正因如此,现在国内的商人巨富无不是乐意做善事,从而成为社会贤达,以便进入皇家的视线中,获得皇帝的封赐。
对于乔致庸而言,他同样希望获得皇帝的封赐,从而让乔家重新显赫起来,就是他的梦想,不过想要实现这个梦想并不容易,在过去的几年间,他曾去过朝鲜经商,也曾去过日本、越南,他之所以没有像祖辈一样去蒙古,是因为在陆军平定了蒙古的叛乱之后,立即对蒙地进行了全面的整治,除了对于那些负隅顽抗的王公进行镇压之外,还成立公司组建贸易队,从而打破了晋商对蒙地贸易的垄断,同时又对蒙人欠下晋商的旧债进行了清理,所有的不合理的旧债一应被废除,一夜之间,晋商损失岂止亿万。
对此,那些晋商票号曾试图进京提请,恳请政府保护晋商,但是得到的回应却是冷冰冰的甚至极为武断“非得晋商之资助满人绝不至入关,正因此晋商方才得已垄断蒙地贸易,与蒙地所得之利,皆非寻常商利”。
对此,乔致庸和许多晋商人一样,尽管内心苦楚非常,但却不敢言语,毕竟在山西各地树的“汉奸碑”上清楚的书写着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所谓的“满清八大皇商”如何操纵张家口的贸易活动,并以商为名,暗中为满清输送军需物资和情报。他们在满清最困难的时候给满清提供粮食,资金,为满清殖民中国立下了汗马功劳。
“其钱财上都沾满了数不清的冤魂!”
尽管卖国的是八大家,但是晋商垄断蒙地贸易却受益于八大家所得特权,所以后来各地晋商会馆才会被抄没,或许后来的许多晋商与八大家无关,但是八大家的存在确实玷污了晋商之名。
正是因为“八大皇商”的存在,所以中华朝政府上下对于晋商才没有丝毫好感,在朝鲜的时候,或许乔至庸经商颇为成功,但是对于驻朝官员来说,一听其是晋商身份,便会显示出不耐烦的模样。
在日本、在越南,在国内,都是如此。
中华朝是皇明余脉,对于这一切,乔致庸可以理智,但是他并不甘于那样倍受歧视,他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在将来读书、经商之时,因其出身受到轻视。八大家或许是“重利轻义”之辈,但是乔家不是!
也正因如此,在战争爆发之后,他立即看到了机会,就像当年乔家先祖在满清平准噶尔时看到的商机一样,现在,在这场战争爆发之后,他同样也看到了商机,当然这个商机不可能像当年为满清运粮可获得十倍的暴利一样,但是这个商机如果抓住了,至少可以让乔家翻过身来,让乔家的声誉不至再受八大家之累。
也正因如此,几乎是在战争爆发的第一时间,乔致庸就悉数转让在朝鲜、日本以及越南等地的生意,然后定购下了三艘商船,那个时候商船还没有涨价,几个月后待三艘铁肋木壳蒸汽船先后交货的时候,他的资本就因为船价上涨增加了五成,不过他并没有卖出商船,而是创办了一家航运公司,开始在商务署的分配下参与到军需运输上,从兵员到物资运输,航运公司的利润远非过去所能相比,以至于他为了扩大生意,又向船厂下了五艘船的定单,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作为私人船东的他,接到了一份来自参谋部信函。
接到信函的一共有六个船商,参谋部的将军询问他们是否愿意向爱尔兰输送物资,而且是在没有海军护航的情况下,这意味着他们随都会遭到拦截,他们的船随时都有可能被英国人击沉或者俘虏。
尽管被击沉或俘虏后,他们的损失会得到保险公司的赔偿,但是对于所有的船商都很清楚,保险公司的赔偿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现在正是挣钱的时候,即便是拿到了赔偿金,但是从定船到接船需要至少半年的时间,半年的时间,会损失多少?按现在的运价来说,半年的时间甚至可能损失一条船出去,也正因如此,每个人都显得非常犹豫。
他们之所以犹豫不决,原因非常简单,他们一方面依赖军需运输,所以不敢得罪军方,而在另一方面,又不愿意遭受这样的损失。
十艘船!
这是军队开出的数量,军队需要十艘千吨以上的商船!
“晋名航运现在一共有四艘船,三艘的排水量为1120,一艘为834吨,都是最新式的快速机帆船,如果将军同意的话,我们公司愿意把四艘船都拿出来!”
就在所有人都犹豫不决的时候,乔致庸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位李将军给出了他的回答。
有时候,说出一句话非常简单,只是嘴唇开合间就能说出。
而乔致庸之所以愿意拿出全部的商船,原因非常简单,他需要这个机会,需要这个机会去证明自己,去重振晋商以及乔家的名誉。
直到现在,乔致庸都很庆幸自己所做出的决定,有付出就有回报,他的带头行为得到军方的认可,他的四艘船无一例外的都用于充满危险的对爱尔兰的秘密运输上,甚至在运输物资的过程中,他还损失了一艘船。
不过他的付出并没有没有回报的,就在三个月前,为了弥补他的损失,在参谋部的授意下,两艘刚刚俘获的英国商船,被低价出售给了晋名航运公司,尽管只是两艘没有蒸汽动力的帆船,但却依然可以满足基本的运输——在中国的船运公司中,至少有60%的商船都是无动力的西式帆船。
有风险就有付出,现在乔致庸的付出不仅让他得到了船,同样也得到了军方的青睐,将许多时效性要求不高的定单交给他的公司运输,从而使得的他获得比过去更多的利润。
在外人看来,现在乔致庸无疑是成功的,甚至在许多人看来,他距离获得陛下赐封的“公士”爵位,已经为期不远了,这是成功商人的标志。
但对于乔致庸来说,他所考虑的不仅仅只是眼前的这一切,航运只是他事业中的一部分,他需要重振乔家的家业,这意味着他不能仅仅只着眼于航运,他需要在其它领域寻求新的商机。
新的商机在什么地方?
就在大多数商人一样开始把投向新殖民地的时候,他却把目光投向了另一个地方——爱尔兰。尽管他从没有去过爱尔兰,但是乔致庸很清楚,在这里不仅仅充满着各种各样的商机,更为重要的是,现在的爱尔兰因为英国的封锁,商品短缺之下,自然可以获得极为丰厚的利润,这是他的船长带回来的消息。
当然,对于这一切,乔致庸并不确定,但面对这么广阔的一个市场,他根本就无法按下内心的渴望,所以他立即作出了决定——去爱尔兰,就像当年先祖以伙计的身份远赴蒙地一样。
只不过相比于先祖,现在前往爱尔兰的路途更为遥远,而且充满未知的风险。
“希望一切顺利吧……”
置身于船头的乔致庸默默的在心底这么寻思着。
“乔兄可是担心此行?”
突然,就在乔致庸于心底忧心着此行能否顺利的时候,耳边响起了一个话声,不用回头,乔致庸也知道是谁。
“修然兄,毕竟……”
“正在打仗?”
孙茂财看着乔致庸,然后说道:
“常言道,富贵险中求,那湖广商人为何能有今天之势,不就是不介风险嘛!”
然后孙茂财又看着黑压压的海天说道。
“乔东家,想我孙茂财,前朝屡试不第,现在想来倒也算……哎,家中父母贫困无依,思来想去,也就只好痛下心,改弦易辙,走我山西落魄读书人的老路,到商家来帮闲,挣几两银子活命……”
又一孙茂材提及他不得不投奔乔致庸的原因,在过去的两年间,他对乔致庸倒是贡献颇多,也正因如此,他这么一说,乔致庸便立即打断他的话说道。
“修然兄,这几年若不是有兄帮我,又岂会有乔某的今天!”
突然乔致庸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一次会不会太过冒险了……”
身边能有个人出谋划策倒是不错,就像把船交给军队一样,当时就是他和孙茂财商量之后定下的主意,现在看来,也正是当初敲下的这个主意,让乔家获益颇深,不仅仅只是钱,更重要的是名声!
但是这一次,实在是太冒险了,或许对于乔致庸来说,他知道这次爱尔兰之行,关系到乔家的将来,但是自赴险境却依然有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原则。
孙茂财却微微一笑,看着乔致庸说道:
“乔东家,若非是险地,又岂会有乔东家的机会?”
孙茂财的回答,让乔致庸点点头说道:
“道理倒也是这个道理……”
见乔致庸如此,孙茂财立即哈哈大笑起来,看着乔致庸说道:
“乔东家,世间道理这么多,又有几人能抓住?就像孙某,若是能抓住机会,年青时不那行持才傲物,甚至就是数年前,若能痛下决心,如友人一般,南下投奔今上,又焉会……”
话到嘴边,孙茂财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摇头叹道。
“只可惜,这世间的道理,不是人人都能看到,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许是正因如此,方才有你我的今日……”
对于孙茂财来说,或许,这一生他最后悔的恐怕就是数年前,好友往武昌投奔今上时,他却仍然乱发荒谬之论,仍在那里指点着江山,点道着武昌的不足,可谁曾想,不过只是短短数年,在他眼中不可成事武昌,便坐稳了天下,至于大清国也没有了影子,甚至就连那位励精图治的同志皇帝都逃到了亚美利加。
世事如此,谁又能想到?
听着孙茂财的话,乔致庸不禁笑了笑,然后说道:
“蒙茂财兄不弃,乔某方才有今天,乔某对兄台多年相助自然是感激不尽,想来,乔某也是运气使然,若不然,恐怕就错过茂财兄了!”
“错过……”
孙茂财微微一笑,倒是没有任何言语,而是朝着海上看去,乔致庸见他如此,也跟着朝着海上看去,他看着不见星月的海天,手扶着船舷,心底甚至显得有些紧张,之所以紧张,是因为现在,他们已经来到了爱尔兰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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