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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道长轻轻应了一声。
朝阳公主暗自有些着恼,心道,这些个牛鼻子,仗着洪光道长就忘记了天高地厚,竟然不将皇室放在眼中了……早晚要让他们好看!朝阳公主握了握拳头,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今日的目的,将握紧的拳头又松开,开口将来意说了一遍:“……洪光道长只需要三百人就能完成他的计划,如今已经又千余人,已然大大超出。皇兄的意思,是交易到此为止,且为了表达诚意,更将参与抓捕百姓的将士并本宫驸马,一并交给道长处置。”
“嗯?”座上的道长似乎有所疑问。
“皇兄希望道长能够让他们永远保住秘密。”朝阳公主咬牙道:“他们数百人的性命,就当是送给道长的礼物,无须道长交付银子。”
“既然是交易,就按照说定的条件来吧。”道长淡淡地道:“你只需将那些人送到营地,该给的银子,如数会给你,其他你不必多问。”
“他们都是强悍的将士,若有性命之忧,怕会反抗。”朝阳公主提醒道:“不知道长是否有绝对把握留下他们?走了任何一个,都彼此都是不好的。”
“放心。本尊付了银子,自然不会让银子浪费了。”道长淡淡地道。
真的是洪光道长。
徐玫站在一侧,听到“本尊”二字,不禁有些恍惚。这天下,除了洪光道长,再无人敢这般自称。
她再次抬头看一眼座上人,见此人面貌其实是与洪光道长有所差别的,至少他的头发是黑的,整个人的感觉都要年轻许多。所以,她之前虽然不知为何感觉面前此人与洪光道长十分相似,但也不敢确认就是他。
而让徐玫更外意外的是,朝阳公主应该是认识洪光道长的,但其为何一点怀疑谨慎的感觉都没有呢?但凡她能有些感觉,就算不敢问,那在态度上至少要恭谨一些吧……
而不是像方才,端着公主的仪态,高高在上,显得有些咄咄逼人,语气并不十分客气。
“那,就此定了。”朝阳公主虽然不喜这道人的态度,见他如此自若的答应了她的要求,此时也放松了些,便就不愿意在这里多待,道:“一会儿他们人到此地,还望道长有大手段让他们乖乖听话。”
朝阳公主告辞出去了。
徐玫多停留了片刻,想了想,觉得其实没有什么要问洪光道长的,问了也没有任何用,便默默地行礼,跟着退了出去。
早有人去胡不为那边传令命他来此,朝阳公主只需要在青龙山营地里等待即可,并不用再奔波。
青龙山十分安静,若非有点点火把的光芒在暗夜之中亮着,这里就仿佛无人一般。
山风清冷。
“你说,他们抓来人都在哪儿?”朝阳公主问道。
如此安静,根本不像是有千人聚集在一起的样子。哪怕在夜里,也不会。千余惊恐不安的人,怎么会一点动静都不发出来呢?
除非他们已经被特殊的手段制住,并不能发声。
“道长仙家手段,我无法揣度。若一会那些人到了,或能窥视一二。”徐玫轻声道。
又过了一会儿,徐玫忍不住问道:“公主,刚才那个道长是仙长的哪一位弟子?”
“没见过。”朝阳公主摇摇头,有些疑惑地道:“他背着光,我也没看清楚。”
所以,依旧是那一位仙长展露出来的小手段吗?
让人看不清或是记不住他的面貌长相?
徐玫心底轻叹一声,不知在叹息些什么。
青龙山,三里之外。
胡不为看着远处黑黝黝的青山越来越近,他的心底突然生出了巨大的不安:皇上突然让他们中断任务所有人都来此处……是为什么?他想不出其中的理由。
唯一能想到的是“杀人灭口”这四个字。
几个村子突然空了,消息瞒不了多久,他们车马的痕迹也根本不能完全清除干净,早晚有暴露出来的一天。那么,皇上是害怕了,觉得事情就此打住最好,让他们收队不要继续下去了,还是……
杀人灭口,将他们这几百人卖给洪光道长换银子!
虽然不愿意承认后者,但胡不为怎么想,怎么觉得,后一种可能性更大一些——若他是皇上,绝对对自己这些人灭口,余生才能冠冕堂堂地继续高坐龙椅上,表演仁善爱民!
必须要逃了。
胡不为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不禁满腔悲凉。
他几近二十年的苦读,十余年的盘算,才终于站到高处之时,局面竟然急转直下,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在意料之外!
他步步被逼,仓皇招架,却仍然一步步要走上了死地!
胡不为下意识勒住马,狠狠咬了咬唇,转头对身边人道:“大人,我需要方便一下。”
传达圣旨的,是新帝的一位亲信太监。
“哦?正好,杂家也有些尿急,正好与驸马爷同去。”那太监笑眯眯地道:“希望驸马爷不要嫌弃。”
胡不为也笑道:“那同去。”
他调转马头,向旁边的树林走了进去。那太监目光微闪,也跟着过去了。
胡不为并没有走的太远。
那太监心中一松,见胡不为踏进一颗大树之后离开了他的视线,又心思一紧。但随即,他就听见了男人方便的动静,再次放宽了心。
“大人不也尿急吗?”胡不为回转,笑着问道。
“哎,我们这种人,胯下少了根东西,其实自卑的很,更是不愿意在人前方便。”那太监不自在地道:“还是算了,待会儿再说吧。”
“这个怎么能忍着。”胡不为道:“大人介意的话,我远远避开就是了。”
太监领的命令就是监视胡不为不准他逃,怎么会同意胡不为避开?他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察觉一道劲风直奔他脑后而去,他及时躲闪开这措不及防的一击,却感到一个拳头正中他的小腹,巨大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弓成了一个大虾!
然后,后脑门再次一到劲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果然,人在任何情况下都要有所隐瞒,是能救命了。”胡不为口中喃喃,十分庆幸:若是新帝知道他一介文人武功不俗,怕就不会子派这么个不怎么中用的来盯着他了!也对亏此人虽然警惕他不要逃走,但却也对他没有太防备,不然他偷袭不成,真的打斗起来的话,动静怕还要将外面的人都引来!
胡不为庆幸之下,转头将两匹骏马一骑一牵全部带走,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他才离开,一道人影便出现在当地。只见其试探了一下倒地之人的鼻息,辨认了一下地上的痕迹,略一迟疑,便运起轻功,追踪了上去。
……
“蠢货!”朝阳公主听到禀告,俏脸一寒:“竟然让他逃了!”
“奴才罪该万死,但当务之急,望公主以大局为重,立即禀报皇上,让人追杀叛贼才是!”那太监跪地道:“趁着他尚未走远,一定能将他抓住!对了,太平局的莫大人肯定能抓住他!还请殿下立即回京调动人手!”
“回头再算你的账!”朝阳公主恨恨说罢,对徐玫道:“让你失望了。本宫这就要快马回京,你有何打算呢?”
“公主有事耽误不得。我慢慢回去就是。”徐玫道。
“那就这样了。”朝阳公主对徐玫一点头,翻身上马,当即领人疾驰而去。
“小姐,我们也回去吧。”徐灰子低声道。
徐玫看向远处,微微摇头。想了想,她一咬牙,向那边走了过去。
除了胡不为和之前逃掉的衡山的朋友,余下的将士都在这里了。徐玫走近之时,正看到那些人排着整齐的队伍,向着大山的方向走着。除了他们步行时候的脚步声和衣裙的摩擦声,再没有任何声响。
如同傀儡。
“好奇心太重,不是好事。”洪光道长背着手,一边跟着队伍缓步前行,一边向徐玫道。
徐玫咬了咬唇,苦笑道:“我来,是因为我与胡不为有些因果,想要亲自看看他的结果……但可惜的是,他逃了。”
胡不为能逃走,她只是有些惊讶,但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他那个人,心机手段都有,人又聪明至极,怎么会意识不到危险?怎么会不逃!若他真的就在此地如同木偶一般地走向未知结局,她反而会觉得太过不可思议。
“原来如此。”洪光道长淡淡地道:“本尊以为,你来,是要问本尊为何要如此的。”
“我不敢问。问了,也无法劝现在您放弃。”徐玫道。
“嗯,有点自知之明。”洪光道长赞了一声,停下来示意徐玫不要再继续前行,淡淡地道:“不该知道的,就不要知道。不然,噩梦也是困扰。回去吧。别再来这个地方了。”
徐玫低下头,道:“多谢仙长教诲。我……这就走。”
就在她刚才匆匆一瞥,就见前方的山谷之中,正有数不清的人正安然而卧,睡得十分安宁。而如同木偶一般的将士们走进山谷之后,找了一片空地,一样倒地睡去!
没有一句话!
所以,这里才这般安静。
她看到有几个孩子靠着大人睡着,心中难受,本想要问问洪光道长是否能少用一些人,毕竟他给新帝的最低数字是三百,而那些将士的数量足够了……但在洪光道长注目之下,她根本说不出口!
出了关卡,徐玫回望青龙山,为自己的怯懦万分羞愧。
她抹了抹脸上的眼泪,一提缰绳,骏马立即飞驰起来,向着京城的放心走去。
“徐伯,通告各地,寻找胡不为的行踪!”徐玫冷冷地道:“他必然不会藏在大夏的哪个角落里苟且躲着,肯定会往他国去!他还年轻,一身才华抱负,肯定要有施展之处!”
“小姐,您的意思……?”徐塘听到徐玫的话十分震惊:“您不会想要拉拢他为徐家效力吧?”
胡不为的确有些才华,但行事没有底线,这一逃之后肯定是大夏新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徐家想要庇护他,得不偿失。
徐玫冷冷地看向徐塘一眼,道:“看来徐伯你实在不了解我。徐家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从我徐玫见到胡不为第一天起,我就无比讨厌他,怎么会让徐家收留他?”
“啊,是属下的错。”徐塘忙解释道:“实在是属下已经许多年没有回家族了,才不知详情,还请小姐见谅。”
“无所谓了,现在知道也不晚。总之,徐伯你传令找人,找到之后给我盯死了不要惊动,第一时间将消息回报给我,知道吗?”徐玫眯了眯眼睛,突然想到前世胡不为最后的去向,轻声道:“尤其是往渤海国的方向,一定要多留心。”
“是。属下这就去办。”徐塘见徐玫点头再无吩咐,匆匆下去了。
徐玫慢慢坐了下来。
待她回神之时,天竟然已经亮了。
“小姐,您用些东西吧。”大麦道:“您昨日不是还教训衡山公子说,无论面临什么情况,都要先吃饱饭才能去努力解决吗?您都枯坐一夜了。”
“我坐了一夜?”徐玫从茫然之中回神,看了看外面的天光,道:“大麦你说的对。我实在不该这么枯坐一夜。嗯,你让人送些饭菜来,我用过了,要补觉,没事的话,不要打扰我。”
“另外,去让人问问衡山是个什么情况吧。”
“哎,婢子这就去准备。”大麦立即高兴起来。
昨夜,徐玫枯坐窗前的样子,实在让她万分担心。她们从来都没有见到徐玫有茫然哀痛仿佛心灰意冷心丧若死的样子。如今徐玫愿意用饭还愿意休息,那真是太好不过的消息了!
一口一口,徐玫强迫自己吃下了足够的东西。
用完饭之后,她认认真真洗漱,躺到床上之时,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一动不动,终于沉沉睡去。
也不过只睡了两个时辰。醒来,还不到午时。
大麦一直守着她,见她醒来之后,一边伺候她洗漱,一边道:“衡山公子的家人说,衡山公子昨天一日一夜未归,眼下不知道去哪儿了。他们有打听到说,有人昨天下午的时候,有看见过衡山公子出城……另外,徐管事说,他已经将寻人的信息按照小姐的要求发了出去,但他毕竟只是一地的管事,权利有限,希望小姐能给家主去信说明情况,那样会更稳妥一些。当然,还要看小姐您的意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