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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沛见黄明文如此古怪,便拿过盒子一看。盒子里是一本书。
《资治论》?刘沛这些日子也读了很多书,但是,却没有听过这本书。想来必然不是什么出名的书。但是为何自己的恩师见到此书会如此反应?好奇心驱使,便拿起书翻开了封面,只见扉页上写着一行字:青云能治,和光同尘。落款是夏言。
刘沛喃喃道:“夏言?”
似乎是被刘沛说的名字触动了,黄明文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起身从自己的书柜中也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拿出一本书交给刘沛说:“沛儿,你再看看这本书。”
刘沛接过黄明文递给自己的书,这本书跟《资治论》从外表上看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书名不同,黄明文的那本叫做《为官策》。刘沛没有多想,翻开书的封面,扉页也是一行字:明文善守,知行合一。落款也是夏言。从自己上看,题这两句话的都是同一个名叫夏言的人。刘沛一脸疑惑的说:“恩师,这是?”
黄明文问道:“沛儿,你可知道夏言是谁?”
刘沛说:“恩师所说的,是不是前任的内阁首辅,楚相的授业恩师,号称夏半朝的夏言?”
黄明文此时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忧伤,而是淡淡的点头说:“他也我的授业恩师。”
“什么?恩师,你是说你与楚相是同门?”刘沛惊讶的问道。这完全超出了刘沛的想象。之前刘沛只觉得恩师是看不惯楚青云独掌大权,败坏朝纲,所以才要对付楚青云。没想到,自己的恩师居然和楚青云是同门。
“沛儿,本来此事我打算过些日在再和你说的。毕竟如今得你势单力薄,此时若是说与你听,也对你无益。不过,既然今日有此机缘,为师便都对你说了吧。”黄明文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刘沛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黄明文,如果他与楚青云真的是同门,那么要么就是与楚青云狼狈为奸,要么就应该在十五年前和夏言一起被除掉了。怎么今时今日,黄明文还能做到礼部尚书,而且,楚青云似乎不知道黄明文是自己的同门。难道这房间传言楚青云陷害恩师夏言的事是真的?而黄明文对付楚青云就是为了替自己的恩师报仇?
黄明文有些生疏的说:“当年,点师兄为状元的,便是我的恩师夏言。关于恩师与师兄的事情,这坊间也广为流传。我就不多说了。我要说的,是我与恩师的故事。”
刘沛点头坐下,此事涉及黄明文与楚青云的纠葛,自己自然也身在其中。所以此时也只能耐着性子听黄明文说话。
黄明文缓了缓说:“我比师兄小三岁。十七岁那年,我第一次考进士。没考中。我虽然也算是黄家中的人。但是,我家自曾祖以来便脱离了黄家。那以后,家道中落,到我这一代,家中贫困潦倒已然平民无异了。幸好我还算聪慧,十七岁便中了秀才。也就是那一年,老父老母卖了家中的田地,凑了钱给我来考进士。可惜,我落榜了。落榜之后的我,感觉生无可恋。实在无言回去面对父母。便想到了轻生。就在我想要投水自尽的时候,恩师出现了。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恩师的身份,只道他是个来钓鱼的闲人。便与他聊了几句。后来,他给了我一百两,对我说,年轻人,你连死都不怕。害怕再考一次?回去吧,三年后再来,一定能考上。于是,我便带着钱回了老家。三年后,我中榜了,虽然只是二甲十五。但也足够了。当我再一次见到恩师的时候,才知道他是当时的礼部尚书夏言。”
刘沛看了看黄明文,没想到年轻时候的黄明文也有过如此不堪的过去。也是,家中最后一点钱财都给他来考试了。这是孤注一掷。若是中了,从此翻身,若是不中,便要乞讨着回家了。在读书人看来,要着饭回家,还真的不如死。
黄明文接着说:“当时恩师似乎不记得我,也没有和我说话。我运气不错,被分到礼部做了主事。我家也应为我当了官,日子好过了。虽然恩师不记得我了,但是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得的。后来,我便一直勤恳的工作。我一直不知道恩师在关注我,因为我官升的很慢。十年只从一个七品主事升到六品国子监司业。又过了五年,升礼部郎中,被派到东宫做侍讲。”
刘沛点了点头,这速度的确很慢。不过,十五年才升了两品。不过,算起来,当时的东宫太子,便是当今皇上梁世繁了。这东宫侍讲也算是一份不错的才是。
黄明文苦笑说:“我的运气自然比不得你,在我刚担任东宫侍不满一年,我父母便故去了,只能回老家丁忧三年。”
刘沛心中也是无奈,自己的老师这运气的确不好。刚升到一个不错的岗位,便要丁忧。这一丁忧三年,虽然回来后可以官复原职,但是,黄明文缺错过了升职的机会。
黄明文点头说:“等我丁忧回来,先帝已经驾崩了,当今圣上已经登基了。没了东宫,我这东宫侍讲的差事也就没了。所以,便被调到了刑部任郎中,主管天牢。让我没想到的是,不久之后,恩师便因为结交外臣,意图谋反入狱了。也就是在那时候,我才知道恩师原来一直在关注我。”
刘沛有些疑惑,这该不会是夏言为了在天牢里过得好一点才讨好黄明文如此说的吧。便问道:“恩师,请恕学生多言。这夏首辅若是早就着意栽培恩师,恩师当时就算不如楚相,起码也是一个侍郎了吧?”
黄明文淡淡一笑说:“你知道,为什么我的书里写的是:明文善守,知行合一吗?”
刘沛摇摇头。
黄明文说:“恩师说,论治国为政,我不如师兄。但论为官处事,师兄不如我。这些年我虽然升得慢,但是我每一个升迁的职位都是恩师有意安排的。我担任礼部主事的时候,是分管玩皇族宗祠祭祀礼仪的,所以我与大梁皇族基本都打过照面。担任国子监司业之时,我是管太学院里的太学生的。所以,这大梁城年轻一辈的官员,只要是国子监出身的,见到我,都要尊称我一声司业。至于东宫侍讲,我不说你也知道了。只不过我时运不济,有负恩师安排而已。”
听黄明文这么一说,刘沛恍然大悟。别看黄明文升得慢,而且担任的官职都不显眼,但是却是把皇族、士族、乃至当今圣上都照顾了一遍。若不是运气不济,这一轮走完之后,便是步步高升了。
黄明文有些得意的说:“恩师做事,向来是考虑周全的。师兄一路平步青云自然是好,但是却容易惹来众怒。但师兄却有能力制得住他们。而我远不如师兄,自然不能走师兄的路。而且,恩师栽培我的用意,便要提防师兄。恩师说,师兄虽然也是个尊师重道之人,不过权力欲太盛。不会一直甘心在他之下。当他发现师兄的野心后,师兄气候已成,而且师兄是他的女婿。恩师不忍心下手。结果,恩师最后死在了自己最得意的门生手上。”
刘沛点头,这许多权臣,老了之后便会变得心软。人一旦心软,便会有弱点。这便也是那些权臣大部分不得善终的原因。
黄明文叹息说:“恩师临刑前,把这本书交于我。让我仔细批读,说里面是他一生为官的经验。还说,他并不后悔。他在爬上首辅之位时,手上也没有少沾血。他只担心师兄日后一心谋反,如此自己便对不起先帝。所以,让我坚持隐忍,等待机会。”黄明文并没有告诉刘沛关于应梦良臣的事,也是怕刘沛有肆无恐。此时的刘沛更多的是要谨慎行事。
刘沛点头说:“恩师,如此说来。楚相并不知道你是他的师弟。而这些年来,您一直在等待机会,为的便是完成师祖的嘱托?”
黄明文点头说:“这些年来,若不是军党坐大。以师兄的野心,恐怕早就动手了。只是,这军党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我太了解师兄的手段了。军党这些年的坐大,绝不是军党的实力在增强。而是师兄在让军党坐大,等军党变得足够大的时候,便会暴露出弱点。师兄便又机会一举翦除军党。在那以后,恐怕便是….”
刘沛知道黄明文说的是什么。便说:“恩师放心,学生不才,但也没有忘记圣人的教诲。忠君爱国长记于心。”
黄明文说:“想来,师兄肯把这资质论赠与你,必定也是对你抱有期望的。而我的这本《为官策》,也赠与你了。你日后要好好细读这两本书。对你的为人处事,从政治国会大有裨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