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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炽对张氏极为疼爱,两人平日里说话打趣贯了,对于这句寻常夫妻般的话儿,他听得极为顺耳,没有半分的不喜之色,手中的力道加大了些,笑道:“小时候,朕看史书时,书中有一段汉高祖与淮阴侯的那番对话,让朕好生难忘,一次,汉高祖问韩信:”如我,能将几何?”,韩信说:”陛 下不过能将十万。”刘邦又问:”于君何如?”韩信 答曰:”臣多多而益善耳。”刘邦笑着又问:”多多 益善,何为为我禽!”韩信说:”陛下不能将兵, 而善将将,此乃信之所以为陛下禽也。朕每次读到此处,总是为韩信一番话,拍案叫绝,汉高祖刘邦论安定后方比不上萧何,论带兵打仗,比不上韩信,便是出谋划策,他也比不上张良,可他知人善任,注意纳谏,能充分发挥部下的才能,又注意联合各地反对项羽的力量,终于反败为胜。击败西楚霸王项羽一统天下,做了一个开国君主,朕每次诵读这里时,总是在想,汉高祖用韩信、用萧何、用张良,用曹参,用陈平 用樊哙,甚至用彭越,这些人多事鸡鸣狗盗之徒,却硬是帮他打败了项羽,开创了大汉江山?
那时朕年幼,许多道理不懂,后来慢慢长大了,渐渐有些领悟,直到有一次,皇爷爷让朕帮他审阅几份官员的奏章,朕当时才十几岁,根本不懂,但就是皇爷爷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偷偷告诉朕,这些奏折都是六部和军部的,世子可以将他们分开,朕当时全然没主意,听那小太监说得有几分道理,便听取了他的建议,把文武两类分开,并相应地作了报告,皇爷爷看到后,果然大喜,还赞扬朕聪明能干?”
张氏虽是河间忠武王张玉之孙女、英国公张辅之女、明成祖的昭懿贵妃之侄女,但对于丈夫这些幼时的事情,知之甚少,此时听丈夫细细说来,竟听得入神,便是丈夫的大手,滑过小腹,攀上她丰腴饱满的翘臀用力揉捏也浑然不觉。
朱高炽似乎沉浸在昔日的往事之中,嘴角带着笑意,声音平和,继续说道:“从那以后,朕就想皇爷爷是怕太监干政,从而导致唐末之乱,才立下了太监不得干政的规矩,可皇爷爷没想过,那些太假干政,祸乱朝政,所依靠的莫不是皇帝,若皇帝昏庸无能,立下这些规矩,又有何用,最终却因此规矩,埋没了一些人的才学!“说到这儿,轻轻吐了口气,略显病态的脸颊上,升起了一抹红晕,唯独额头上,溢出了不少的汗珠,张氏对丈夫极为爱惜,伸手玉手,轻轻为丈夫擦出了额头上的汗珠,疼惜的依偎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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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了一口气的朱高炽,仿佛恢复了气力,继续说道:“相对于皇爷爷重用法典,朕倒是对父王执政的手段极为欣赏?父王雄才大略,自登基后,文武并用,唯才是举,便是太监,父王也是创立东厂,让其各司其职,这些年,这些太监为父王下西洋,宣扬国威,立下不少功勋,说起来,父王执掌天下不过二十余载,六师屡出,漠北尘清。至其季年,威德遐被,四方宾服,受朝命入贡者殆三十国。幅陨之广,远迈汉唐。成功骏烈,卓乎盛矣。缔造永乐盛世,其中不乏父王雄才大略,但说到底还是父王会善于用人,使得满朝文武各司其职,上下一心才有了今日盛世的局面。“
朱高炽与张氏躺在床上说些陈年旧事,全然忘记了床外的不远处,还跪着一个王振。
可怜的王振先是被皇帝陛下吓得半死,好不容易从皇帝嘴里听到了何罪之有四个字,却被皇帝忘记了,自顾与爱妃说着闲话儿。
眼看天色渐渐亮了,皇帝却没有半分停下来的意思,而他已经跪了老半天了,双腿早已跪得发麻,仍旧不敢有丝毫的挪动,生怕这一动,触犯了天威,断送了自己这条小命。
朱高炽搂着张氏说了一些陈年往事,心神仿佛恢复了许多,依旧用平和的声音道:“朕这些年看了许多,也明白了许多,无论是太监,还是文臣武将,都是我大明的臣子,无论是他们身份是文人,还是武将,还是太监,只要有才,朕便可以用他们,父王雄才大略,敢于用太监,朕虽不能与父王相比,但自问不是昏庸无道之君,偶尔借用一下太监有何何妨?“
张氏噗嗤一笑,道:“用不用还不是你皇帝的一句话儿,人家一介女流之辈,哪里懂这些,偏偏你还要说出诸多道理来?可不是显得人家十分的小气?“
朱高炽哈哈一笑,道:“爱妃哪里是小心,分明是胸怀大海啊?”
张氏自然听懂了丈夫的荤话儿,俏脸红了一下,嗔怒道:“还有人呢?”
朱高炽这才想起帷帐外还跪着一个太监,咳咳了两声,道:“叫什么?”
等了半响的王振,陡然听到皇帝问话,想躬身向前,好显得自己听话,哪知道双腿跪地上,早已麻木,身子向前微微躬了一下,顿时一个重心不稳,倒了下去。
“咚!“
陡然的响声,让帷帐里的朱高炽吓了一大跳,冷声道:“发生什么事情?”
王振几乎哭了起来,急忙怕了起来,颤声道:“奴才,因为双腿麻木,一时把持不住,倒在地上,惊扰了陛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朱高炽性子宽和,想起刚才陪着爱妃说了一番话,这小太监一直跪着,双腿麻木也是应该的,想到此处,语气平和了几分,道:“ 你还没回到朕,叫什么名字?”
王振不知道皇帝怎么突然问起了自己名字来,但能比皇帝记住性命,总是好的,王振恭恭敬敬的答道:“回禀皇上,奴才姓王单名一个振字,山西蔚州,略通经书,在府学教了几年书!”
朱高炽见自己不过是随意问了对方的性命,对方竟回答得清清楚楚,暗自点了点头,道:“你既略通经书,想必能看懂奏折?”
王振一愣,随即面色一喜,道:“奴才当初只因中举人、考进士这条荣身之路对他而言是太难了些。才自阉入宫,但诵读诗书多年,想来是看得懂奏折的?”
朱高炽对王振回答颇为满意,嗯了声,道:“那好,刚刚内阁送来的奏折,你先看一看,然后将奏折上的事情口述与朕?”
王振看了一眼朱高炽,显得有些犹豫,倒不是他敢违抗指令,而是太监不得干政,这块祖训是朱元璋当年定下的,永乐皇帝虽重用了太监,但那也只是下西洋,稽查建文旧臣的不臣之心,似这般查看奏折,还是头一回,若是被外廷知道自己的奏折被一个太监看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皇帝高高在上,那些文武大臣最多也就是拿出祖训来说道说道,或者骂上几句,可自己就不同了,自己一个新来的太监,无权无势,一旦被他们知道了,这条小命还能留得住?“
“皇上,让奴才看奏折,怕是不符合规矩?“王振眯着双眼,看了一眼御案上的那本薄薄的奏折,眼里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诵读诗书的他,自然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大明帝国的权利!
此时的他虽然很想要,但他知道,眼下还不是时候,在没有找到一颗足以为自己这封挡雨的大树之前,这份权利,他是拿不起的,稍有不慎,就要了他的这条小命。
朱高炽显得有几分不悦,道:“你放心,你只是一个新来的太监,就算是那些大臣知道了,也不能把你怎么样,这份重担,怎么也不会落到你王振的头上,朕让你看,你看便是?”
王振听朱高炽的语气不悦,咬了咬牙道:“大不了便是一死,我就不信那些文人还能吃了我!”陡然间生出一股豪气来,揉着发麻的双腿,站了起来,用颤抖的手,打开了那份奏折,细细看了起来。
龙chuang上,朱高炽实在太过劳累了,说了一会儿话,便有些倦意,搂着张氏又沉沉的睡去了。
偌大的钦安殿内,一片安静,偶尔透过窗户传来几声被风吹动树叶的莎莎声,以及被惊动的飞鸟鸟叫声,不时的被风吹了进来,让偌大的宫殿里,显得有几分生气。
王振却充耳不闻,默默的看着那份奏折,他诵读诗书多年,又当了几年的教书先生,看这份奏折倒也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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