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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73章:男儿有求安得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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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振道:“不错。你别看内阁权势不小,那是来自宫里的权势,说得好听点,他们内阁与咱们的司礼监并没有不同,靠的都是皇上,没了皇上的支持,内阁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官而已?”

    曹吉祥道:”话虽如此,可内阁经过永乐、洪熙、宣德三年的发展,三杨努力打造出来的内阁局面俨然有昔日宰相之威,就是权势上除了兵权之外,与宰相没多大的分别,再说外面的这些官儿,别看平时骂内阁骂得厉害,好像与内阁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可骨子里还是以内阁为首,就是六部也都是这个心思,想要架空只怕?”

    王振道:“咱家知道你担心什么,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咱家敢这么做,当然有咱家的用意?”

    曹吉祥知道王振一向很有主意,看他模样,便知道这事儿他已有了计较,所以没再继续问下去。

    王振大概也不想让曹吉祥知道的意思,两人没再继续就杨峥做首辅这话儿谈下去,话题转移到其它的琐事上,比如今年年初,英宗谕户部臣:各处逃民先因水旱窘于衣食,又为官府科敛太甚,不得已流移外境,朝廷屡下诏原宥其罪愆,命其听令报籍。近闻有司虑有逃民迁徙无常,遗下税役,使平民受牵累,不容其报籍。其中有愿回原籍者,又以久离土著,恒产无存,公私逋负缠结,不能容身,以致辗转流徙,安养无由。你们户部立即榜谕天下,限半年之内,愿报籍之逃民悉听其报籍,务必安插得当,仍免役三年。愿复业者,官记其名,秋成遣之,如例优恤,公私逋负悉令免除。军匠囚徒在逃者,首先免其罪,罪重者奏闻末减。若辗转观望,不顺招抚者,可以发遣充军。军匠囚徒不自首者,远边充军。有窝藏者,连罪不宥。这事儿看着是英宗的主意,实则是出自王振,王振这么做并非他安了好心,也并对他户部有什么好感,实则是给百官看看他的态度,意思很明显那便是他这个司礼监秉笔太监做的也是正经事。这事儿经过一干亲信的渲染,便是地方上也知道京城的司礼监里住了一个能做事,做大事的公公。

    对此王振很满意,偶尔总会在一干人等提起几句,下面的人自是加以吹捧,一时之间王振就好比那庙宇里供奉的菩萨,来往司礼监的人少不了要吹捧几句。此时此刻,王振就这事儿与曹吉祥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儿,眼看天黑便各自去了。

    比起百官对司礼监王振的吹捧,百官对内阁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从杨溥离开,关于谁做内阁首辅一直争斗不休,这个说陈循稳健,一心为民,当为首辅,那个说杨峥能力强,有魄力该当首辅,更多的人则说马大人是当世状元,满腹经纶最是首辅人选,除此之外王振的人也没少活动,一时之间内阁的气氛倒也变得紧张,六人白日里表面客客气气的,私底下却是小心翼翼的,对宫中的任命小心期盼。

    圣旨是三月初下达了,小皇帝似有意让百官期待的意思,将这事儿整整拖了一个多月才昭告天下。

    这一日早朝,皇上早早坐在金銮殿接受百官的朝拜,按照规矩但凡在京城四品的官儿都可以进入金銮殿,然后登阶循廊分班侍立,按部奏事,至于那些不够品级的官儿,倒不是说他们不来,而是没资格进入金銮殿而已,只能在外面等候,遇到传话的自是有人外来通报,领着某某官儿进去。

    按说这种早朝的习惯已经延续了将近百年,外面的这些官儿早已习惯才是,但今日毕竟不同往日,从进来的时候,不少官儿就听闻今日是皇上决策内阁首辅的日子,所以比起平日,百官总要关注一些,关注的人多了气氛也就热闹不少,因此比起往日的压抑肃然的气氛相比,今日的早朝就显的情况,不少官儿甚至大着胆子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这样一来少不了引起了外面纠正礼仪官儿的不满,碰上实在不知趣的官儿免不了呵斥几句,记录在安。

    可即便如此,低头交谈的官儿还是不少。

    杨峥等人早早就站在了金銮殿,身为次辅他入阁最早,地位也是最高,在朝廷没有任命为新任首辅之前,他这个次辅只能站在百官的前面,充当文官的领袖,这样的举动有赞同的,自然也有反对的,只是面子上谁也不敢大声说吧了。

    对此杨峥心知肚明,这世上没有人能做到人人都交口称赞的,普通人都不能如此,更别说当朝次辅了。

    尽管如此,但此时此刻,他也有些紧张,因为更进一步,他与小皇帝可谓是近在咫尺,两人彼此看了一眼,却是谁也没说话,杨峥发现今日的小皇帝早已不是七年前的那个羞涩的孩子,就在去年,他完成了一个男孩到男人的转变,无论是气度上还是言谈举止上都比往日要多了几分沉稳,不知是人长大了都是这般还是这个小皇帝已经开始告别了孩童,总之在这一刻,杨峥对眼前的这个本十分熟稔的孩子,忽的生出几分陌生感来,他相信这样的感觉不管是他,就是左右的官儿也如此,堂上交头接耳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慢慢听了下来。

    小皇帝似很满意这种效果,眉宇间透着几分喜色,他的目光一一在百官的脸上扫过,似想从百官的眼里看到什么,竟在每个官儿的脸上逗留的功夫比起往日长了许多,百官还是头一次被皇帝如此观察,不由得收拾了心神,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大殿因小皇帝日益成熟的目光,变得无比的冷清。就连平日里最无所顾忌的官儿,此时此刻也停止了小声说话。

    小皇帝看了许久,才收回了目光,才对身旁的太监道:“开始吧?”

    那太监应了声,从左侧的屏风后走到前台来,目视百官高深喊道:“杨先生上前接旨。”

    太监的声音尖锐而悠长,在这样的空旷的大殿里就越发显示他的好处,不管是站在角落里还是站在殿外的官儿,哪怕是巡视的纠察官儿,门外的侍卫都可听得清清楚楚。

    不待那太监把话儿喊完,无论是内堂的还是站在外面的官儿纷纷抬起了目光,内堂的官儿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杨峥的脸上,而外面的官儿则是纷纷抬头看向大殿,寻找杨峥的身影。

    尽管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儿,见识了不少大场面,但如此被百官的目光注视的场景还是头一次,杨峥难免紧张,竟忘记了上前。

    那太监见话儿说完,仍没见人上前,不免冷了一下,左右看了一下冲着杨峥又大声喊道:“杨先生,快上前接旨。”

    杨峥这才如大梦初醒回过神来,走上前膝行向前,口中说道:“臣杨峥接旨。”

    那太监嗯了声,在杨峥的脸上看了看,似在确认跪在地上是不是真人,待看清楚了杨峥的脸面,才冲着他颔了颔首,缓缓吧黄绫卷轴圣旨展开,略一停顿后便高声念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君虚中以求治,实赖股肱之任臣;拜手以陈谟,必恃学力之精。尔杨峥学贯经史,才通世务,属文切事,搜罗尽古今之秘,陈善有据,赓歌佐社稷之光。兹以考绩,特授尔为内阁首辅,望尔克忠报国守信全身,嘉乃丕绩,以洽朕意。钦哉。”

    那太监将圣旨读完便在百官瞩目葵葵之下,将手中的圣旨递给了杨峥。

    杨峥好生接过放在心怀,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但却告知着在场的所有人,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从今日起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

    虽说对这事儿早有准备,但圣旨当真落在了自己手中的那一刻,杨峥还是有些迟疑,直到那太监低声道:“杨大人还不快快谢恩。”

    杨峥这才过神来,目光落在小皇帝的脸上,见这个端坐在龙椅上的孩子冲着自己颔了颔首,他才感觉这一切的真实,不由得用力捏了捏手中的圣旨。

    ”微臣谢过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皇帝点了点头,略显粗矿的声音从龙椅上缓缓飘了出来:“尔乃朕顾命之臣,才干卓绝,往尔今后用心办事,莫要辜负了朕对先生的期望。”

    “微臣定不负皇上信任。”杨峥沉声道。

    小皇帝嗯了声,便不再多言。

    站在一旁等候的太监似早就知道皇上要干什么,重新走到前方尖的声音喊道:“无事退朝。”说完不等百官行三拜九叩之理,拥簇着小皇帝去了。

    偌大的大殿立即变得热闹起来,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不管往日有多大的矛盾的,彼此看不顺眼的,此时此刻都拥簇了过来说着恭维的话儿,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一个地方不要脸,那一定是官场,这里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有的只是实实在在的利益,你高升了我恭喜你,拥护你,你落魄了对不起我能做的除了离开,必要的时候还要踹一脚。

    对此杨峥再清楚不过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坦然的面对了这一切,也许这就是成熟。

    子路曾说:“如果卫国的君主等待您去执政,您首先要做的是什麼?”孔子说:“一定是纠正名分呀!”子路说:“是这样的吗?你太迂腐了,纠正名分有什麼用?”孔子说:“你太粗野了!君子对於不懂的事情,一般都采取保留意见。名分不正当,说话就不合理;说话不合理,事情就办不成。事情办不成,法律就不能深入人心;法律不能深入人心,刑罚就不会公正;刑罚不公正,则百姓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所以大臣做事必须说得通、说话必须行得通。大臣说话,绝不随便、马虎。这便是圣人倡导的官场典范,名不正言不顺,尽管杨峥自知自己肩膀上担负着重任逼迫他做好这个首辅,可在圣旨没下达之前,在这一切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尽管他背负的责任再多再大,那也只是责任,永远没有实现的可能,内阁与次辅看着相差一星半点,但身为局中人的他心知肚明,这里面绝不是字面上的一星半点,也不是品级上的一星半点,是真正权势上的差距,若不能做到名正言顺,一切都是空谈。

    尽管对此他信心满满,可事情没敲定之前,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这一个月来光是钱皇后哪儿他都让人送了不少好话,当然这些不过是春风细雨,踏雪无痕了,其中进展如何不为外人知了,但带来的结果却是实实在在的。

    看着百官肃然起敬的眼神,手中黄灿灿的圣旨,压在心头多日的焦虑一扫而空。

    他深深地松了一口气,若不是顾忌自己这里是大明的金銮殿,他恨不得大吼几声才好。他当然不会这么做,不说这与自己眼下的身份不合,就说眼前百来双目光的注视下,只要这么大吼了一声,他有上百个理由相信,明日一早皇上的龙案上的奏章绝不会少于上千道。所以他能做的只是谦虚的冲着百官温和的笑一笑,尽量让自己表现得风轻云淡,虚怀若谷,宛如世外高人。

    “行了,别端着了,不就是个首辅么,又不是一个王爷,别弄得自己跟世外高人似的?”待百官走了一直逗留的陈循才凑了上来打趣道。

    杨峥道:“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怕人说我贪恋官位么?”

    对于陈循,杨峥从心底感到信任,这次若非他从中周旋,钱皇后哪儿固然能起到枕头风的作用,但百官的态度,内阁的态度也是十分的重要,所谓天时地利人和,没了人和,纵然是小皇帝一心一意将首辅的帽子给了自己,怕也会引起不少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