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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60章:变化虚随一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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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究是皇宫,吃饭再节俭也不会节俭到哪儿去,这才刚到吃饭的点,丫鬟太监流水线一般的将各种菜肴端上了圆桌,除了必要的八道主菜外,剩下的便是各种点心,米膳,粥品,咸菜、面食等等,随着小皇上一声令下,王侯公孙便开始吃饭,当然了吃饭也不能光低头吃饭,偶尔也会说些趣事,目的是取乐之用,极少有人会将话题往政务上迎,这倒不是宫中的规矩,而是怕,本朝的王侯公孙被太祖诸多规矩限制,在政务上并没有什么出头之日,桌上说政事一来怕给人留下干政的印象,其二也怕是说错了,给自己招来祸端,索性不说来得安全。事实上饭桌上不谈政事,反而是要热闹许多,因没了担忧,说的又是各地的趣事,不多时就惹得小皇帝哈哈大笑,气氛也就热闹不少。

    用完了膳食,孙太后就迫不及待的催促小皇帝去东暖阁读书了,这倒不是为了避开自己的儿子,而是为了小皇帝能尽快掌握国事,身为皇帝一旦亲政,就意味着一切的国事都需要自己来拿主意,若是不熟悉政务,难免就有疏忽的时候,孙太后虽不愿意手中的权势就此丧失,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身为一个母亲,无论如何她还是希望自己儿子做个一代明君的,所以在教育上,她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在她代为掌权的这今年,翰林院的那帮才学卓绝的学者都被她请来授课,除此之外圣贤心学,六经要旨都挨个的让人给小皇帝讲解了一番,多年来没有一日松懈,如今的小皇帝学问上虽不及自己的父皇也及不上祖父,但作为一个皇帝该学的东西到是可以凑合。

    小皇帝听到了孙太后的催促倒也没反驳,对着身旁的太监吩咐了一番,便赶往东暖阁了。

    这两年东暖阁的旁的没什么变化,唯独左右两侧书籍上多了不少书,称得上卷帙浩繁,不少书本也有翻动的痕迹,除此之外就是书架的上头多了一块匾额,说是匾额,不如说是一句提醒自己的话儿,“欲安其家,必先安于国。”这话儿出自武则天,他虽用了这话儿,但骨子里对这个窃取了李唐天下的女人没有半分的好感,只是觉得这女人会说话儿,这话儿他看着喜欢。字儿才用的是北宋书法名家黄庭坚的黄体,与皇家喜欢的赵孟頫的赵体不同,他一直喜欢黄体的从容娴雅,行笔松缓,从做太子的时候,一直照着习练苏,虽谈不上书法名家,但笔画之间还算过得去,当初写出来的时候,他是给王振看过的,王振当时称赞其书法是大开大合,聚散收放,进入挥洒之境,这话儿固然有恭维之意,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七八年来,他一直致力于黄体的揣摩练习,达到了什么境界,他心中还是有些眉目的,王振这一番评价大致上算是中规中矩的,所以他让人裱起来挂在了东暖阁,这一挂竟是一年多。

    此时他在匾额下落了座,早有太监点好了熏香,送上了一杯上等的参茶,几盘精心烹制的点心,便退到了一旁。

    小皇帝早已习惯了这一切,自是视而不见,命人从书架上取下了看了多日的《资治通鉴》,便屏息凝神开始看书了,刚撇了一眼,就听得门外一阵脚步声,跟着一个太监弓着身子走了进来,犹豫着道:“皇上,今日的奏章送来了。”

    自亲政后小皇帝除了学习外,便是看奏章处理政务,虽说这些事儿最终是王公公帮着干的,但身为皇帝熟悉熟悉总是应该的,况且这事儿王公公一早就与他打了招呼,说是这两日群臣的奏章有些不合规矩,他不好做决定。

    王公公的话,他视如神明,自是不敢怠慢。当即合上了书本,缓缓转过身来对门外喝道:“奏章既送来了那便拿进来。“

    门外的太监应答了声,抱着厚厚一叠的奏章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

    小皇帝一看那太监怀里抱着的奏章足足有百来本,不由得皱了皱眉不悦的道:“怎么这么多?”

    小太监将奏章放在了一旁的案几上,松了一口气,道:“回皇上的话,这些都是科道言官今日一早上的奏章,前日的、昨日的公公可没让奴婢给陛下拿过来,说是陛下刚刚亲政,熟悉为主,可不能累坏了。”

    这一番话顿时把小皇帝感动得要哭出来,心道:“毕竟是自己人,知道疼惜朕。”

    小太监看皇帝眼泪汪汪的,心头不由得对王公公敬若神明了心道:“这事儿还真让祖宗给说着了,这才几句不痛不痒的皮外话就把小皇帝糊弄得稀里哗啦的,这要是再来点猛的,那不得把江山也给让了。”

    心头嘀咕归嘀咕,手上,的活儿却丝毫没落下,不过片刻的功夫,便从厚厚一叠的奏章里挑出了几本自认为还可以的奏章递给了小皇帝。

    小皇帝撇了一眼见奏章上都盖了官印,便知这事儿是公事了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本朝官员有事报告皇帝,公事用题本,私事用奏本。题本盖印,奏本不盖印。题奏本都由通政使司进呈,在皇帝阅批之前,内阁大学士已经“票拟”过。因此,这两种文书都是公开的,而后世密奏则是本朝奏章的基础演变而来,在雍正年间,大臣张廷玉和雍正皇帝改革,把奏折制度化,外加一套保密制度,地方官员都先撰拟奏折,直接上呈给皇帝,经过皇帝朱批,认可了,才写题本作正式报告。但奏折中的朱批内容,不得写入题本,作为奏事的依据。这样题本就成了官样文章,价值大大降低。奏折代替了原来题本的作用,使它成为主要官方文书。这一制度坚持到清末。

    为了保证奏折的内容不致泄漏,清廷定立了一整套保密制度,使奏折制度更加完善起来:一、撰写人须亲自书写,一般不许他人代笔,写成后不得外传,否则治罪。二、由宫中制作皮匣,配备锁钥,发给具奏官员,专门用作储藏和传递奏折。三、督抚以上大员的折子,派专人送到大内乾清门,交内奏事处,直达御前,而不像题本交通政使司转呈;一般官员的折子,亦差专人送到雍正指定的亲信大臣处,由他们代呈,代交人当然无权知道折子的内容。雍正帝阅毕,作了朱批,折子由原渠道发回。四、收回朱批奏折。五、加强军机处的保密工作。比起后世的种种严密的规矩,本朝可就相对轻松多了。

    见小皇帝坐好,小太监吞了一口吐沫,扯开了嗓子念道:“微臣御史陈祚上奏,去年春雷久不声,民间恨曰“大臣专政”,又有四方地震,日月交食,又有民间曰“奸臣所致”。如是可见民对溥之恨。罪臣幸蒙圣恩得禄于朝廷,自当效忠朝廷,故而陈杨溥五大罪状,以为除奸,恳请圣上明查。

    一大罪:坏祖宗之成法。杨溥虽无丞相之名,而又丞相之权,有丞相之权,又无丞相之责。挟皇上之权,侵百司之事,各衙门每事逢题复皆先面禀而后起稿,事无大小惟杨溥主张,一或少违,显祸立见;及至失事,又谢罪于人。

    二大罪:切皇上之大权。杨溥一有代皇上票拟圣旨之任,遂切福威之权,凡朝臣之陟(zhi)黜宥罚皆有其票拟,窃皇上之恩,以市己之惠,假皇上之罚,以彰己之威,用舍罚之权既归于溥,大小臣工又尽附于溥,溥之心胆将不日大且肆乎?

    三大罪:掩皇上之治功。皇上每有善政,必令其之杨峥向人传言:皇上初无此意,此事是我议而为之,又将圣谕及本人所呈揭帖合而刊行,书名为《正统疏议》。

    四大罪:失天下之人心。朝廷府,部,院,寺之权皆揽于杨溥,而吏部,兵部大利所在,尤其所专主者。文武官员之升迁,不论人之资与贤否,唯有论银之多寡。各官到任之后,也不以报效国家为念,惟日以贿赂杨溥为事。武官既然行贿于杨溥,则不得不剥削军士,所以军士多至失所,而边方为甚。文官既然行贿于杨溥,则不得不滥取于百姓,所以百姓多至流离,而北方之民尤甚。真是一人专权,天下受害,因此怨恨满道,含冤无伸,人人思乱,皆欲失杨溥之肉。既失天下人心,故恐天下只患不在胡虏,而在城中。

    五大罪:坏天下之风俗。自杨溥当政以来,有两股歪风邪气盛行,一是谄谀之风;一是贪污之风。谄谀以欺乎上,贪污以率其行。在这两股风气的笼罩下,人妖颠倒,是非混淆。通贿殷勤者

    ,虽贪如盗跖而亦荐用;奔竞疏拙者,虽廉如夷齐亦罢黜。一人贪戾(li),天下成风,守法度者以为固滞,巧弥缝者以为有才;励廉介者以为矫激,善奔者以为练事。卑污成套,牢不可破,谁英雄豪杰,亦入套中。从古风俗之坏,未有甚于此时者。而风俗败坏的本源正是杨溥,溥先好利,此天下所以皆尚乎贪;溥先好谀,此天下所以皆尚乎谀。风俗之隆替,系天下之治乱,风俗败坏至此,而欲望天下之治,得乎?

    皇上今亲政,微臣乞求皇上,听臣之言,察溥之奸,或问六部,令其面陈溥恶;或询诸阁臣,谕以勿畏溥威,重则置以专权重罪,以正国法;轻则谕以致仕归家,以全国体。则内贼即去,朝政可清矣。

    小皇帝起初以为不过是言官的老生常谈,也只是做做样子,哪知细听之下竟听得一头冷汗,奏章说奏字字诛心,句句杀人,这得有多深的仇恨才写得出这等诛心之语来。

    “这帮言官果然是本分得罪不得。听听这言语,这还是为朝廷呕心沥血了三十年的老臣么,这分明是窃国大盗。“小皇帝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道。

    那小太监这会儿也放下了奏章,闻言道:“陛下这话儿奴婢以为不对?”

    这话儿若是搁在洪武朝、永乐朝,这小太监早就被人拿下去痛打一顿了,太监不可干政可不是一句空话,可在正统一朝,规矩还是那个规矩,只是再没人再当一回事罢了。

    小皇帝看了一眼那小太监哦了声,道:”是么?”

    小太监点了点头,道:“圣人都说大奸似忠,外似朴野,中藏巧诈。这话儿可是明明白白的说了,这庙堂里的臣子,越像是忠臣的其实野心最大,而像奸臣的人其实做的事和忠臣一样,就像曹操一样,一生都没有称帝,而不放权给献帝是要自保。而刘备整天自称皇室后裔,却整天想要做皇帝,投靠别人时在哪势力要瓦解时立马跑路,没有忠诚可言,他估计是想学光武帝另起炉灶。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不过由于自身能力与对手等原因,只能割据一方,陛下再看前朝的司马光。此人为一己私愤,摧毁王安石变法,只因为西夏人的几句马屁话就割让大宋疆土。只要能打击政治对手,他无所不为,赶尽杀绝。如果说王安石变法是好心办坏事的话,司马光则以己心度天下人,偏生此人还打着为朝廷,为赵宋王朝好的幌子,着实可恨之极,在他的治理下,赵宋朝廷彻底成了你死我活不顾廉耻的文人斗争。靖康耻实为司马光肇始。资治通鉴也充满了春秋笔法,太宗的过错一律“为尊者隐”。杨大人为朝廷呕心沥血或许不假,可要说有多大的忠心就未必了,陈大人的奏章上说奏也未必是空穴来风,奴婢可听说了,这一个人啊要说真什么坏事都做,旁人就是想上奏怕也没这个机会,这朝堂之上官儿那么多,言官偏偏谁也不弹,就弹你堂堂首辅,没事才是怪呢?”

    小皇帝虽不认同杨溥是奸臣可也觉得小太监的这一番话儿说得也有几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