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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6章:夜深犹起看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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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循与梁潜居同院,尽力庇护他的家人。梁潜平日所作诗文类稿,当时多散逸,循遣人访求于市,倍价赎还,“今锓梓以传者,公所赎也”。不单单如此,在才情上他绝对算得上不输给杨峥以外的人,时至今日京城外面还在流传他写于边塞的诗作《山城月夜自和东行集句韵》:“蟾光如水浸清秋,防塞将军在戍楼。千里无尘烽火寂,夜深犹起看旄头。“来京城的将士一旦去了青楼,必会让歌姬演唱的一首小曲,如果说这些,还不足以引起杨溥的好奇,因为这些前面的高谷等人都有,虽有些不同但差别不大,唯一区别陈循与他们不同的在于,他的行事风格是那种肯干,可干大事的人,不论是边塞,还是江南但凡他去了,总有一番政绩出来,所以在功勋上,他五人里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人,才干、名望、地位,功勋都有了,无论怎么看争杨荣的房子,他最有资格,也是最有把握,偏偏旁人为此争得面红耳赤,他却一派悠闲,这就不得不让人好奇了。犹豫了片刻,杨溥还是忍不住问道:”陈大人为何一言不发,莫非是心有所属?“

    听得问话,陈循才放下了茶杯,冲着杨溥点了点头,道:“回大人的话,下官的确心有所属?”

    杨溥哦了声,好奇的问:“不知陈大人看中了那座值房?”

    陈循伸手一指,道:“就是杨大人这座?”

    此话一出,非但杨溥感到奇怪,就连刚要步入值房的杨峥以及争论不休的高谷等人也是一脸的茫然,纷纷扭头朝陈循看来。

    “陈大人此言,莫非是告诉老夫,杨大人的这座值房除了你以外,旁人进不得?”

    陈循淡淡一笑,冲着杨溥颔了颔首道:“下官就是这个意思?”

    这话儿就越发的猖狂了,杨峥心道:“这老家伙年纪不小,胆色到不差,颇有我当年几分风采。”

    高谷等人在一旁早就表示了不服,只是碍于杨溥在,不便过于展露出来罢了。

    “陈大人何出此言?”杨溥语气一如先前的平定,到没因对方的几句张狂的话儿就换了神色。

    陈循不慌不忙的道:“下官所说并非过于猖狂,实乃杨大人这屋子,除了我与小杨大人外,诸位还真没这个资格入?”

    如果说先前的张狂,高谷等人碍于杨溥的面子,不好指责询问,能少一事就少一事,那么眼下的这一番话,高谷等人可就坐不住了,这话儿的意思,反过来说岂不是说在这文渊阁里站在的七个人,除了杨溥、杨峥、他自己三人外,旁人根本就没入阁的资格,这等轻视他们的行为今日若是就此忍了,他日还不知还轻视到何种程度,所以高谷率先冷哼了声,道:“陈大人此话何意?”

    “下官没别的意思?下官只是比诸位多看了一幅官联而已?”陈循神态安详,丝毫没有在意高谷怒目而视的神情。

    “官联?”

    高谷茫然的问了声。

    不等陈循作出回答,杨溥率先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如此说来,勉仁这屋子,还真只能你入住了。”

    “杨大人您老这话儿是何意,莫不是您老看成大人顺眼,说话儿好听,故意这么说吧?”马愉与名之一字最是看不破,因陈循是永乐十三年的状元郎,自己也是状元,平日里没少暗中较劲的意思,这次两人同时入阁,他仗着门无私谒,不媚权贵,廉洁自守,又是小皇帝的授课老师之一,入阁的时候占了些便宜,比陈循早一步通过廷推入阁,本以为仗着这次机会来个暗中取胜,坐稳内阁第三把交椅,也正因如此,他才不顾体面的争抢杨荣的值房了。

    听了这话儿,杨溥的一张老脸顿时拉了下来,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马愉,冷声道:“马大人做官固然是门无私谒,不媚权贵,廉洁自守,但老夫也未必是溜须拍马了?”

    马愉话一出口便后悔了,此时看杨溥须发皆张,对自己怒目而视,迫于对方的威严,哪敢多言。

    “老夫说此话,便是因陈大人所说的官联而来?诸位都是饱读诗书的学士,不妨抬头看看杨大人的门帘,就该明白了老夫为何赞同陈大人的看法了。”杨溥背负着双手,让开了道儿。

    众人纷纷抬头看去,只见杨荣的值房一左一右写有一幅官联,左侧为民心即在吾心,信不易孚,敬尔公,先慎尔独;——右侧则是,国事常如家事,力所能勉,持其平,还酌其通。两联工整得体,三十四个瘦金大字藏于门帘左右,虽不至于太显眼,但也不难发现,五人都是饱读诗书的学者,与这对联的含义片刻的功夫便心领神会了,上联道出了为官就要“想百姓之所想,急百姓之所急”的道理,同时提醒自己要保持“慎独”的操守;下联则将国事与家事联系起来,表达了“在其位要谋其政”的思想,对“份内事”要努力去做,公正处理,并着力解决问题。联未必是绝佳的千古名对,但胜在极好的彰显了自己内心。

    这样的对子,平日里五人也会去写,非但他们,但凡在京城做官的,没有不写的,张贴在官署衙门上,便是俗称“官联”,官员们以此表明自己的官德、官风、官声、官政等为官之道。官联的内容,有的告诫自己不贪不贿,比如有官儿为了自勉为官清正,在衙门前贴上一联,“为政不在言多,须息息从省身克己而出;当官务持大体,思事事皆民生国计所关”;有的彰显自己爱民如子,比如江南有一县令,在衙门前贴一联以时时提醒自己,鼓励自己,“眼前百姓即儿孙,莫言弱者可欺,当留下儿孙地步;堂上一官称父母,漫说一官易做,还尽些父母恩情”;还有的表达自己为政的决心,如京城一县令在县衙照壁上撰联曰:“人人论功名,功有实功,名有实名,存一点掩耳盗铃之私心,终无所益;官官称父母,父必真父,母必真母,做几件悬羊卖狗的假事,总不相干。”联语一出,“四乡人皆聚观”。这种联语带着冷锋剑音,使好人快意、歹徒胆寒,还有的彰显自己的政绩书写的功勋联等等多不胜举,这股风气从前朝的时候就蔓延在官场,到本朝早已成了为官一任的习惯,入了府衙不写点不张贴的对联,似难以彰显自己的做了官似的,但这样的风气也有一个好处,那便是从对联之中看出一个官儿的心声,所以在京城的衙门里,但凡坐衙门的官儿总会绞尽脑汁给衙门的左右张贴这样一幅对联,杨荣这对子以家国百姓为重,体现是一个老臣的赤胆忠心,诵来让人肃然起敬,杨溥这么说倒也不是存了偏袒陈循的意思,而是本着就事论事的态度,高谷、马愉、苗衷三人都以侍读学士入阁,说到底还是没脱离文人的路子,于天下百姓所知不多,唯独陈循以户部右侍郎的十分入阁,平日所见所闻多是家国大事,加上陈循为人怀抱着治理国家和减轻人民痛苦的愿望,又好为排难解纷,与杨荣柄国理念大体相同,冲着这一点,杨溥倒觉得陈循这番言语颇有几分气魄。

    众人听杨溥说来心头既佩服又好生懊悔,想为自己辩解几句,抬头看了看门前的官联,竟没先前的底气,一时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在吭声。

    杨溥见四人都不说话,也懒得去一一解说,当即一捶定音道:“陈大人入住这杨大人的房舍,想来诸位是没什么意见了。”

    高谷等人心有不服,可话儿到了这儿也不知该说什么,干脆来了个默认了。

    陈循倒也不客气,端着茶杯冲着高谷等人抱了抱拳道:“承让了。”

    高谷等人,眼睁睁的看着陈循入了房子,心里暗骂不止,奈何技不如人只能接受现实,彼此寻了自己的值房摇了摇头去了。

    杨峥因住着是首辅大人的值房,规模上要大了些,加上位置坐北朝南,刚刚突破天际的朝阳便一点一点的照射了进来,让整个屋子变得敞亮了许多,杨大人落了座,宽大的红木书桌上摆着文房四宝,还有一摞奏章,茶杯茶叶,以及用得着的四书五经都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红木桌子上,颇让人赏心悦目,想着自己日后日日要在这张大桌子上看奏章,拟票,商讨军国大事,颇有几分肆意的感觉,心头不免感慨古人为何如此热衷官居一品,不得不承认,面对着外面的江山,自己独自坐在这张宽大的书桌前,激扬文字,指点江山的感觉,无时不刻不让人心生满足之感,细细品味了一番,随手从桌上拿起了一份奏章看起来,不知是下面的人有意为之,还是自己与兵事多有缘分,随手拿起了奏章竟从苏州呈送的战事奏章,奏章说的竟是倭寇扰浙东一事,大明开国之初,朝廷的朝贡贸易厚往薄来,造成许多倭寇朝贡使者到明朝这里来骗钱。很多到大明来冒充朝贡使者的倭寇没有倭寇幕府的管辖,朝贡完了以后他们滞留在大明沿海抢劫。为防止倭寇朱元璋就颁布了海禁政策。洪武三十年所颁的《大明律》对海外经商限制得很严格,它规定凡私自携带铁货、铜钱、缎匹、丝绵等违禁物下海,及与外番交易者一律处斩,而且禁止私人制造具有二桅以上的出海大船。而对于勾结外族的“谋反大逆“更是异常严厉:凡“谋反大逆“,一律首从皆凌迟处死,本宗亲族祖父、父、子、孙、伯叔、兄弟、侄、堂兄,同居的异姓亲族外祖父、岳父、女婿、家中奴仆,凡年满十六岁以上皆斩。

    尽管朝廷有律法,但贸易还是大量存在,随着永乐开海禁下西洋,朝贡贸易只允许外国与明朝廷进行有时间、地点规定的朝贡贸易。外国商船载贡品及各自方物土产来华,明朝廷收贡品、购方物后,以“国赐”形式回酬外商所需中国物品。各国贡期或3年,或5年。对倭寇则规定10年一贡。贡舶必须持有明廷事先所颁“勘合”(执照签证)。也就说大明制定了一套相应的规矩,倭寇只有遵行规矩才可贸易,这种局限很显然满足不了倭寇的需要,随着宣德初年,大明开海禁,下西洋,罢黜朝贡,兴盛市舶司,种种开放性的策略,给了西洋诸国提供了贸易往来的机会,加上,随着东南沿海一带商品经济的进一步发展,对外贸易相当发达。沿海一带私人经营的海上贸易也十分活跃。一些海商大贾、浙闽大姓为了牟取暴利,不顾朝廷的海禁命令,和“番舶夷商”相互贩卖货物,他们成群分党,形成海上武装走私集团,有的甚至亡命海外,勾结倭寇各岛的倭寇,于沿海劫掠的勾当,从中获取大量的好处,巨大的利益面前,让不少倭寇开始不顾大明的律法,铤而走险,乘机侵掠,屠杀沿海军民,今年年初倭船四十余艘,连破台州、桃渚、宁波,大嵩二千户沿所,又攻陷昌国卫,官庾民舍,焚劫一空。针对战乱,大明上下到是一心一意,小皇帝在王振的授意下下诏加强沿海兵备,诛失事之将官三十六人。后又增设沿海防倭官,算是抵制倭寇在东南沿海一带兴风作浪,杨峥对太监干政谈不上什么好感,也谈不上什么恶感,用他的话儿说,在权势面前为人与太监其实没有多大的差别,这一点在明朝末年表现得最明显,东林人士借讽议朝政、评论官吏之名,行包庇地主,为富商巨贾争利之实。他们虽然提出了廉正奉公,振兴吏治,开放言路,革除朝野积弊等进步口号,然而实质上却沦为了大地主,大商人利益集团的代言人,对明末饥荒灾民的悲惨现实视而不见,对征款赈灾行为极力阻挠,比起太监他们并没有强多少,明面上他们虽号称“清流”,影响着天下的舆论。皇位继承权之争和京察之争,都是统治阶级内部的权力之争。但是,这并不能掩没东林党人在这些斗争中力图革新朝政、反对统治集团中最反动腐朽势力的进步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