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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峥嘿嘿一笑,道:“话是这么说,可这人分等得及与等不及的,本官性子急得很,可经不住姑娘这般细水长流,这床上的功夫最妙之处便是如山洪暴发,如江河涛涛不急不行啊?”
这话儿可谓是粗俗不堪,身旁的丫鬟似有些看不下去,心里暗自嘀咕了声:“这大人白长了这么一副好皮囊,竟是半分斯文也不懂,好生让人厌恶。”
清雅面上有些不悦,寻常来这儿官人那个不是耐着性子陪着吃些酒汤,听些小曲,情话绵绵,待气氛到了才你侬我侬,纵是有猴急的心思,至少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那是这帮不要脸,不顾身份体面,上来便直奔主题,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有心不答应,可又着实怕了杨峥的身份,从老妈妈恭维的态度上看,显然是对杨峥的身份有所畏惧了,她真不知道自己若得罪了杨峥会有什么下场。
见清雅迟迟没说话,杨峥淡淡一笑,道:“本官就知道清雅姑娘最是善解人意的姑娘,男人嘛来这儿的那个不是奔着姑娘来的。什么情啊,爱啊的还有什么在床榻上说得更让人念念不忘呢?”说完冲着站在门口的丫鬟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出去。
丫鬟回头看了一眼清雅姑娘,见对方颔了颔首,轻叹了声便提起裙摆去了。
|“大人——?”丫鬟一走,清雅神情立即变得紧张起来。
杨峥一言不发,径自走到门前顺手关了木门,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清雅姑娘请。”
“大人……?”清雅又喊了声。
杨峥一笑也不答应,忽的伸手入袖口,从袖口摸出黑白两个纸盒来,将其中黑色盒子丢给了清雅,道:“早听闻清雅姑娘棋艺了得,早就想寻姑娘好好下几局,苦于没机会,今日夜色正好,正是下棋的好时候,还望清雅姑娘莫要推辞才好。”
剧情的翻转让清雅有些回过神来,先前的杨峥分明是一个十足的红尘浪子,那急不可耐的模样与眼下雍容优雅实乃天壤之别,看着杨峥优雅的坐在床榻上从容的铺好了棋盘,清雅实在不适应这种跳跃太过大的景象,抬头盯着杨峥看了许久,才大着胆子问道:“大人,你这是……?”
杨峥淡淡一笑,伸手指了指床榻,示意她坐过来。
清雅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褪去了红鞋坐上了床榻与杨峥对面而坐,伸手从黑色的棋盒里抓了一粒黑子,轻轻落在了棋盘的一角,也不等杨峥解释,自顾自的说道:“奴家虽是红尘女子,但也看得出来,大人来此并非是寻欢作乐的。只是奴家好奇,不大人先前的一番作为所为何来……?”
杨峥同样落了一粒白子,坏坏的一笑道:“姑娘既然看出来了又何必问,今日在下入姑娘的闺房,一来仰慕姑娘的清雅才情,二来也是想借姑娘的名声用一用,三来么,在下早就听闻姑娘棋艺了得,特来会会姑娘?”清雅抬起一双好看的眼眸,就那么看着杨峥,好一会儿才悠悠的道:“大人今日可把奴家吓得不轻啊?”
杨峥道:”让姑娘受惊了,着实对不住,为了感谢姑娘待会儿在下会留下一首曲子给姑娘,算是今日的赠礼可好?“
清雅闻言面上一喜,但凡青楼没有那个女子不知小杨大人的名声,他的词儿在青楼就好比是昔日的柳永,但凡是他的曲子唱出来没人不说好的,她今年二十有三了,靠容貌又能靠上几年呢,若能有一曲流传出去,在这烟花之地那也是极好的,是以当即下了床榻,冲着杨峥盈盈一福,道:”奴家先谢过大人的厚爱。”
杨峥摆了摆手,道:“这算不得什么,说起来今日是姑娘帮了我大忙才对,来,来,来下棋,下棋。”
清雅哎了声,重新坐回了床榻,两人开始下棋,二人都是棋坛高手,可谓是棋逢对手,本只想下一局耐不住棋逢对手的感觉极好,竟连下了三局,三局下来倒也用了三炷香的功夫,等杨峥双脚酸麻的时候,才惊觉这时间下得有些长了,抬头看了窗外,一轮明月高挂,繁星点点,竟是半夜时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道:“看来是差不多了。”冲着清雅颔了颔首,对方会意小心的收了期盼,下了床榻,垂首立在一旁。
杨峥活动了一下手脚,想起先前说的话儿,见桌上家上有现成的文房四宝,便也不含糊大笔一番挥舞留了一首纳兰性德的《山花子?林下荒苔道韫家》便往外走,清雅似十分喜欢这词儿,不等墨迹风干,便低声吟唱了几句,也不知是这曲子合乎了她此时此刻的心情,还是这便是她一直寻的曲子,但见她从墙上取下了一把胡琴,双手手指在琴声轻轻一荡,几声悦耳的声音便从闺房里传了出来,不等杨峥回味,清雅红唇轻启,明媚皓齿,迎着桌上的灯火,轻声唱道:“林下荒苔道韫家,生怜玉骨委尘沙。愁向风前无处说,数归鸦。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魂是柳绵吹欲碎,绕天涯。”曲子本透着几分凄凉,被清雅婉转而清脆的声音一番吟唱,竟多了几分别样味道,尤其是末句“魂似柳绵吹欲碎,绕天涯”,此句化自顾敻词“教人魂梦逐杨花、绕天涯”,却明显比顾词更高一筹,以柳絮来比拟魂魄,“吹欲碎”双关心碎,“绕天涯”更归结出永恒和飘泊无定的意象,使情绪沉痛到了最低点,杨峥自问官场多年早已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可不知为何听了这曲子,竟也多了几分伤感,急忙吐了口气,笑着道:“姑娘这琴技果然了得,再听下去怕是要哭了。”
清雅微微一笑,俏脸上露出几分得意,道:“大人说笑了,说起来还是大人这词儿好才对,来我闺房的官儿也有不少,能写出这清雅感伤的词儿唯有大人一人而已,只不过奴家觉得这词儿太过凄凉了些,我,半生如浮萍逝水,不值一顾;你,名花国色,却毁于一宵冷雨。若不是感同身受,实乃下笔,大人可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可否与奴家说说么?”
杨峥汗了一把,这词儿他只是恰好想起了,随手抄了下来,什么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鬼才知道纳兰性德遇到了什么伤心事才写了这么两句,你让我那什么与你说?还还不如在等上个三百年?”
“谈不上伤心事,不过是看到了姑娘想到了这两句而已,姑娘喜欢就好。”杨峥狂汗了一把,寻了个理由含糊了几句。
清雅见杨峥没有说的意思,不免有些失望,可依着她的身份也不好多问,两人又说了一会话,见时候差不多了,杨峥便起身告辞,出门的时候顺便换了一副嘴脸,落在门外观望的文人雅士眼里,十足的混蛋加流氓了。
第二日天尚未大亮,京城就变得十分热闹,棋盘胡同,灯口大街多有传闻,说昨日的杨大人与清雅姑娘你侬我侬,堂堂尚书大人为了讨得清雅姑娘欢喜,连写了几十首诗词,什么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木兰之楫沙棠舟,玉箫金管坐两头。美酒樽中置千斛,载妓随波任去留。千金骏马换小妾,笑坐雕鞍歌落梅。桃花弄水色,波荡摇春光,我悦小颜艳,子倾我文章等等,惹得清雅姑娘芳心暗喜,从不留宿的清雅姑娘破天荒的将杨大人留在了自己的闺房,直到天亮才回去。
这样的传言到了第二日又是一变,据有人亲眼看见,杨大人去了红袖招,寻了一个当红歌姬,去了一个风景很幽美的僻静之地。歌姬的皮肤很白,俊眼修眉,顾盼神飞,尤其是她的歌喉很好,唱起歌来就像是夜莺鸣唱,婉转动听。杨大人第一眼看见就被他美色迷住,按捺不住的色心,狂跳得如同鹿撞。一番对饮之后,借着酒意与那歌姬相携入香衾凤帐,温柔欢悦,渐至佳境。可是没多久,邻家的鸡却不知趣地叫了起来,提醒正在温柔乡中的人,夜是很短的,让杨大人好不懊恼,当日流传的诗句也是大不相同,比起前日更加露骨,更加下流放荡,什么日色已尽花含烟,月明欲素愁不眠。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日横波目,今成流泪泉。不信妾肠断,归来看取明镜前。美人在时花满堂,美人去后空馀床。床中绣被卷不寝,至今三载犹闻香。香亦竟不灭,人亦竟不来。相思黄叶落,白露点青苔。”听得一干读书人既羡慕又是妒忌,心眼小的少不了在心里骂一阵老天爷了。
一连数日,关乎杨大人风流韵事的传言上知王侯公孙,下至黎明百姓没有不知道的,就连宫中的小皇帝也在当日的早朝过问了这事,可谓是大明开国头一遭。
对于杨大人留恋风月场地一事,群臣的态度也是呈一面倒的景象,有摇头叹息,有劝说的,更有甚者干脆寻到了内阁杨溥哪儿让其以长者的身份好好劝说一番,年轻人好风月可以理解,可也不能弄得满城皆知。
对此杨溥只是一笑,却不见行动,而杨大人风流韵事一日高过一日,宛如一场持久战。
如此轰动的事情,自然逃不过王振的双耳,以今时今日王公公的权势地位,京城飞出一只他不知道的苍蝇都难,更别说这等闹得满城皆知的风流韵事了,事实上从他意识到在今后将会是他最强有力的对手时,他便着手开始对杨峥的监视,战场上的监视是一门手段,官场同样是一门手段,王振虽对杨峥不惧,但也不敢公然对抗,以眼下的实力,闹翻了脸他并没有取胜的把握,但杨士奇的走着实让他不放心,唯有将这个人的一举一动掌握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才能让他放下心来。
“祖宗,咱们的人回来了?”曹吉祥弓着身子走进来轻声道。
”让他们进来?”王振冷声道,语气里的威严,让曹吉祥心头一震。
“是!”曹吉祥应答了声。
不多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跟着走进来两个东厂的番子,不及细看先跪在了地上行礼。
王振急于知道他们监视的情况,不等两人行礼,便迫不及待的问起来:“如何?”
为首一个番子道:“回公公的话儿,我们的人这半个月来咱们的人都藏于江南小楼四周,将杨大人所作所为都打探得清清楚楚,就连他何时入楼,何时离开都有明确的记载。”
王振道:“如此说来,杨大人这数十日留恋风月之地可是真的?”
为首的番子道:|“千真万确,杨大人数十日来夜夜宿在青楼,一品居的柳仙儿,红袖招的润珠儿,江南小楼的清雅姑娘可陪他把酒言欢?”
“不是逢场作戏?”王振板着脸问道。
为首的番子摇了摇头道:“不曾?”
王振似不放心,道:“你有何凭证?”
那太监道:“卑职从夜间去清雅姑娘闺房门外凝听,亲耳听得杨大人志得意满与清雅姑娘娇嗔的声音,卑职虽没有推门进去,可在窗门外亲眼看见杨大人褪去了清雅姑娘的衣衫……?”
王振皱着眉头不言语,显然番子的这一番话还不足以让他放心。
”就没别的证据?“一旁的曹吉祥看王振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大着胆子问了声。
那番子道:”事后,卑职趁着清雅姑娘与杨大人不在闺房,偷入过闺房查探过,从二人的床榻上寻了这些字画?”说着伸手入怀,摸出几张字画来。
曹吉祥急忙接了过来,双手给王振送了过去,王振示意左右,早有两个太监走上前将字画接了过来,一左一右舒展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