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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先生可是有要紧的事儿要奏,先生乃忠厚之人,所奏之事必是为国为民之事,朕一定让人给办了?”正统皇帝奶声奶气的道。
听了这话儿群臣既有羡慕的,也有唉声叹息的,当然也有抱怨老天爷不公平的,老皇帝的信任到也罢了,如今这紫禁城的天都变了,怎么着这宠信也该轮到我们了吧,却不想人家的宠信比起先帝朝更加让人羡慕。
“人比人当真气死人啊?”顾佐轻叹了声,想起了先前皇上对自己的态度,再看看皇上对人家杨大人的态度,一直没说话的顾大人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慨。
杨峥面上堆着笑容,那笑容在正统皇帝的眼里,可比那些老臣舒服的多,幼小的他很自然的认定了杨大人就是地地道道的好人,只要他老人家说的话儿那就一定是对的。
杨峥可不知正统皇帝早已把自己当做了地地道道的好人,斟酌着这个孩子喜欢听什么,好一会儿才行了礼说道:“皇上,微臣有话要说?”
正统皇帝道:“先生不必多礼,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杨峥听正统的语气,没一丝一毫的不悦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道:“看来这老师的好处还真不少啊?”
沉吟了片刻,朗声道:“先帝曾说,贤君之治国,其政平,其吏不苛,其赋敛节,其自奉薄,不以私善害公法,赏赐不加于无功,刑罚不施于无罪,不因喜以赏,不因怒以诛,害民者有罪,进贤举过者有赏,后宫不荒,女谒不听,上无淫慝,下不阴害,不幸宫室以费财,不多观游台池以罢民,不雕文刻镂以逞耳目,宫无腐蠹之藏,国无流饿之民,此贤君之治国也。先帝柄国十年,时时以贤君自比,最为重视人才,所用人才各有长处,互相补充,如“蹇大人简重善谋,杨荣大人明达有为,首辅大人博古守正,而夏大人含弘善断。事涉人才,则多从(蹇)大人;事涉军旅,则多从(杨)荣大人;事涉礼仪制度,则多从首辅大人;事涉民社,则多出夏大人,而涉及品德操守必是杨溥大人了,百姓上的事必是问况钟、于谦、刘中敷、邝野、金濂、陈镒、王直、魏源、周忱、王佐、侯璡等人,而官员的好与坏就少不了顾大人了,先帝就是明白每个臣子的长处,才在短短十年里开创我大明盛世,陛下乃先帝长子,被先帝生前寄与厚望,我相信先帝在天之灵也希望陛下能效仿古之名君,做一个有知人善任的好皇帝!”说到了这儿,杨峥稍作停顿了片刻,目光不经意的看了看正统,眼看这位小皇帝听得十分认真,群臣也是一脸思索的样子,便知自己的这一番话算是起到了作用,顿时放下心来,慢慢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顾大人秉刚劲之性,戆直自遂,盖可希风汉汲黯、宋包拯。苦节自厉,诚为人所难能,先帝用他掌管都察院便是看重了顾大人的公正无私,廉洁自律的品格,先帝相信有顾大人坐镇都察院,我大明的官场必定是清明的,今日顾大人此举,固然有冲撞之意,但皇上也可以看到,顾大人的秉性,正直、刚毅、果敢,勇于负责,不怕困难,宁折不弯,决不妥协,意志坚定,勇往直前,这样的人无论是对谁都一视同仁,你是皇上也好,你是首辅也罢,该说他都绝不含糊,也绝不会退缩,微臣常听人说,海之所以浩瀚广大,在于能涵纳百川细流;人的德行要广大,也要有像海一样的广阔胸怀。宽则得众,“惟有德者能以宽服人,微臣相信陛下也是这样的帝王。”
小皇帝似被杨峥这一番话所激,红着脸道:“朕当然是了。朕先前是不知顾大人的为人,才下了这道圣旨,如今朕知道了,这圣旨自是不算了。”
此话一出,群臣各自看了一眼杨峥,顾佐轻叹了声:“果然是高手啊。就这一番话我顾佐这辈子也说不出来。”
其他官儿则是各自叹了声,心道:“这样的人才,也难怪能得到两代帝王的信任了,单说这份说辞,除了他之外,谁又说得出来呢?”
杨士奇见顾佐愣在那儿,急忙跪前一步奏道:“顾大人为人忠厚,一时鲁莽才说了些大不敬的话儿,难得是陛下胸宽如海,不予计较实乃我大明之幸事,今日是陛下临朝的第一日,不宜下这样的圣旨,依臣之见,这事儿算是陛下对顾大人的一次激励如何,回头让顾大人以都察院的名义上个表请辞便是了。”
正统道:“老大人说得是,就这么办?”听了这一番话群臣又是一叹,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这么一场好戏,竟被他三言两语给推了,这个本事不服不行啊。
一场闹剧到此落下了帷幕,顾佐虽说还要上个表请辞一下,可总好过接下圣旨,再说了这事儿已说得十分清楚了是一场误会而已,什么徇私,捷于科征,巧于谄事者以为能事;而勤于抚字,廉介自守者以为不称,公道不明,人怨不恤根本是无中生有的事情,况且这样一来也算是保全了都察院的声誉,所以在这件事上他对杨峥好不感激,不等杨士奇说完,便上前扣头谢恩了,这件事算是过去了。
站了一早上,群臣似也累了又说了几件大事后便没人再说话了,正统皇帝早就等着不耐烦,若非今日一早杨峥一番话给的激励,他哪里坐得住,此时看群臣再无政务所奏,忙冲着金英看了看,哪知道这位历侍太宗、仁宗、宣宗的老太监不知是没听到还是走神了,竟没看到正统皇帝的眼神,惹得这位小皇帝十分的不满,此时此刻无比的怀念自己的王先生,要说在伺候人上,王先生可比金英强得太多了,看来这个位置的人选还是王先生啊。
好不容易等到金英注意到正统皇帝的眼神,慌忙扯着嗓子喊道:“无事退朝。”只可惜,这办事不力的影响彻底在正统皇帝心里落了根了。
比起金銮殿上的热闹相比,坤宁宫就显得要冷清了许多,自从今日一早正统皇帝下了圣旨,如今满朝文武百官没有人不知这个年轻轻轻的皇后已荣升为皇太后了,虽说这个称呼不那么好听,但权势比起皇后只高不底,最主要的是宣宗的遗诏写得分明,凡国家重务,皆上白皇太后、皇后,然后施行,也就说从今日起,她有了参与政务的权势,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实权,本来么孙太后倒也没觉得这是一件多么让人高兴的事情,一来这意味着自己死去了丈夫做了寡妇,二来也意味着自己上了年纪,已经不再年轻了,可这事儿已由不得她了,从太子登基做了大明的皇帝到今日一早下了圣旨昭告了天下,这宫里的太监,宫娥认识的,不认识的,还有其他各宫的姐姐妹妹也都来道贺了,就连被她拉下去的胡皇后也遣了丫鬟秋菊送来了两道贺礼来,据曹吉祥说不管是这宫中,就连那宫外的官儿,王侯公孙也都想着入宫道贺,若不是太祖早有就立下了规矩,他们早就来了,这个消息的确让她高兴的一阵,身为太后她的权势也只是在这座紫禁城内,到了外廷皇太后的身份并不吓人,这是因本朝的皇后多来自民间,所以在朝没有戚党的支持,女后一人也很难长久把持朝政,因此在本朝太后的权势能吓唬宫中的太监宫娥,却吓不住宫外的那些读书人,所以在本朝想要拥有吕后那样的权势只能依靠这帮外臣了,这倒不是说她有什么野心,只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而已,所以与这个消息可算得上高兴。
为了这份高兴,今日一早她倒也吩咐人把坤宁宫装扮了一番,按说先帝刚刚去世,宫中的确不易弄得这么欢乐,但这事儿并非她先开的头,就在昨日太皇太后让人把二皇子一家给接到了宫中,还让人装扮了一番郕王府不说,还宴请了一下群臣,要说不守规矩,她可不是第一人。
这两年京城往来的商业是一年比一年多,户部也较为往年充盈了不少,据说户部的官儿特意将宣宗这十年来的内库赋税银两算了一下足足有五十万两之多,这在永乐爷、洪熙爷的时候根本就不能比,最让她感到高兴的是这些银子不用入国库,全都是皇上独立支配,如今皇上还小,对这些银子的支配权自然是落在她的掌握之中了,为此她昨日还亲自去了一趟内库看了看,虽说这有些不合规矩,但新皇登基,刚刚荣升为皇太后她旁人或多或少也要留点脸面,况且还自己的那个丈夫在圣旨里也写下让自己协助新皇打理祖宗的江山,既有这一句,她也就不怕了,大不了人家问的时候再将宣宗的圣旨拿出来念一遍便是,再者,退一步说,自己是协助,可皇上才有九岁,懂得官场的人都该明白在这座紫禁城里,从宣德十年的二月开始,除了躲在宫里吃斋念佛的太皇太后外,能做主的就是她了,想要在官场里混,那就该知道那些该说,那些不该说,所以在这件事上,她无丝毫的担心,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从昨日到现在,她入内库的消息早已传到了外廷,可到眼下仍没看到一份上奏的奏折,这种情况可是大明头一次,若是以为那些文官一个个都是不知趣的硬骨头这话儿也没错,可要说人人都是不知趣那就打错特错的,所谓十年寒窗苦能入这官场的那个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所以这事儿到现在还没人上奏折,并非是那些官儿忘记了,也不是那些官儿没这个胆量,说到底是这些官儿变得聪明了,知道取舍了。
对于官场这次毫无征兆的沉默,孙太后是感到十分的满意,做官就要懂得凡事预留退路,不思进,先思退。立身唯谨,避嫌疑,远祸端,凡事预留退路,不思进,先思退。满则自损,贵则自抑,才能善保其身。若是凡事不知进退,这朝廷还不乱了套。
就这么想着心事,一直站在门外的曹吉祥弓着身子走了进来,轻声说道:“太后,王先生在门外求见。”
孙太后皱了皱眉,与这位王先生她心里总有几分顾忌,一个太监竟有这等手段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感到害怕,先前她一心惦记太子能否坐上龙椅所以这件事上没怎么去斟酌,倒也没觉得可怕,可过后细细回味才惊觉其中的可怕,一个千古帝王竟被一个太监玩弄与手中之中,这样的人若是一个忠臣到也罢了,大不了当一个忠心的奴才罢了,可王先生显然不是这样的人,这个人并不甘于人后,一个有野心的总是危险的,对于一个孤儿寡母来说这样的人总难免让人不放心,所以在太子登基后,她选择性的忘记这个人,忘记在太子登基前后的功勋。
“他来做什么?”孙皇后撇了一眼曹吉祥冷哼问道。
曹吉祥撇了一眼孙皇后冷峻的脸,带着几分谨慎小心的道:“王先生对奴婢说,好些日子没寻娘娘说些话儿了,特意挑了个好日子寻娘娘说说话儿,还有先生说了,这些日子他寻了一件宝贝,这件宝贝整个紫禁城也就只有娘娘能享用了,所以寻着日子就给娘娘送来了。”
人非铁石,孰能无情?多日的陪伴,就算是块石头也能捂热了,孙太后虽不是那种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的情怀,但也不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细细想一下自己母子能君临天下,功勋大半还是来自王振的一番谋划,这份情谊还在,所以曹吉祥的话儿刚落,孙皇后的脸就缓和了不少,冷冷的语气还在:“既来了,就让他进来吧,本宫也有些日子没与他说说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