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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他们只是说说大话,哪知道一日五十万斗的粮食,对方还真拿得出来,不管如此,就这会儿功夫又丢出了五十万斗,整整一百万斗,这个数字可不小啊,而且人家是一日一百万斗,按照彭家米店这十八日延续的风格看,明日必然也有五十万或者是一百万斗的粮食卖出,这种巨大的压力让他们心里既担忧,又十分好奇,这样的一个小店,哪儿来的这么多的粮食,若按照这样卖下去,用不了几日,阊门这条街道的粮食用不着他们来卖了,有彭家这样的手笔,再没有粮食的苏州城也给管饱了,巨大的危机感,让他不等天黑就去了沈家寻找主意去了,再不找个应对的法子,他们也只能卖粮了。
今日算是彭家米店上下最累的一天了,一百万斗的粮食卖出去,光是搬运就够让人喝一壶的,还别说要做其他的,所以粮食刚买卖,一个个都趴在哪儿一动不动,恨不得就这么睡上一角,那些衙役也好不到那里去,往日只觉得跟着况大人是最累的,与今日比起来,那点累根本算不得上什么,今日他们分配粮食,又要维持场上的持续,那些百姓半年没看到这么多的粮食,一个个看见白花花的大米,就跟大了鸡血一样,不顾一切的向前冲,这个时候他们就不得不冲上前了维持了,这样的场面要是放在平日里,也不会这么累,只需将手中的家伙一亮出来,呵斥几句,这些胆小的百姓,那个不是乖乖的听命,可今日巡抚大人不许他们用这一套,还说这对百姓压迫,不光今日不用,以后也得少用,他们不过是衙役,巡抚大人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可没了那一套家伙把式,不但这些百姓不怕他们了,就是他们也觉得自己矮人一等了,维持持续可就费事多了,一日维持下来,就差没累死,这会儿一个个也坐着不动。
整个米店唯独高掌柜还精力旺盛的坐在哪儿对今日的账目,十个手指噼里啪啦的打个不停,算是给米店带来了一丝生气了。
除此之外,就算杨大人与况大人两人说话的声音了。
“看样子今日给他们的冲击不小了,就在刚才锦衣卫送来消息,苏州除了皇甫松外的十六家外,其余三十二家都去了沈家?”况钟淡淡的道。
杨峥笑了笑道:“一日一百万斗,光听这个数字就足以让人心惊胆战了,更别说我们实实在在的卖出了这么多,不光今日这么多,明日还有这么多,这个时候若是他们还坐得住,那就意味着我们坐不住了?“
况钟道:“也是?“
“米商囤积粮食,其目的就是造成苏州粮食的空虚,在这之前,他们的确做到了,可随着我们强势入驻,在这铁捅一块的米市愣是打开了一个缺口,如今这缺口越来越大,而我们展现的实力也越来越强,让他们感到威胁了,一旦我们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粮食,全部注入了苏州城,填饱了苏州百姓,那迎接他们将是灭顶之灾?“杨峥语气平淡的道。
“可我们的粮食根本填不饱苏州百姓的胃口?“况钟略带担心的问。
杨峥一笑道:“可他们不知啊,我们一日十万斗的粮食卖了十八日,已给了他们先入为主的心理压力,今日陡然卖出一百万,谁知道我们会不会再来个十八日呢?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判断就会失去了往日的水准,所以这种局面不足为奇?“
况钟点了点头道:“接下来我们最大的敌人该是沈家了?“
杨峥点点头,确实如此,从自己插手米市,一直都有一个强大的身影——沈家在沈家的支配下,苏州米商才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半年牢不可破,才让苏州陷入的巨大的粮食危机之中,这其中固然有老天爷的原因,但人为的原因更大,想要彻底恢复苏州米价,沈家无疑是绕不过去的一道坎?不过如今的形势却是一片大好,在自己强有力的手段下,不管是小米商参与其中,就连皇甫松这样的大米商也开始参与,人数越多,突破口也就越多,只要沈家所控制了商会,不再是铁桶一块,那么打破僵局的希望就越大,恢复米价也就不再是说说而已了?当然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眼下的局面虽大好,但毕竟掌握的人数与粮食的数量上还是太少,难以与沈家对抗,一旦他们不惮于自己表面强势,继续出面打压破坏大好局面的行业叛徒,那么 他们的局面同样不好过,所以他们在局面一片好的情况下,他们更要积极的打破沈家所营造的铁捅一块的局面,只有更多的人加入,将大量粮食注入市场,才算安全?“
况钟叹了声道:“卑职担心就是这个,我们这次太过张扬了,加上以低价出售大量的粮食,只怕早已引起他们的怒恨,为了维持他们高额的米价,他们绝对要大手整治了,我们可要小心应付了?”
杨峥嗯了声道:“这个我会注意了,锦衣卫可不是吃干饭的?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双眼,比起他们对我们的掌控,我们可比他们要方便了不少。
一条鹅卵石的小道隐于一片翠竹之中曲曲折折通往沈老爷子的后堂,这里虽不是闲人免进的地方,但因沈老爷子平日里少不了来坐一坐,走一走,所以平日里里除了沈家的子孙偶尔来此处看一看外,仆人极少来这里走动,一来这是沈老爷子接见客人的地方,太过唐突进来怕惹得老爷子不高兴,二来这里是沈老爷子平日里休息的地方,需要安静,人一多不免显得吵闹,所以仆人下意识的不会走到这里来,哪怕这里景色怡人,也不会来此地看上一眼。
这里的景色的确算得上不错,院中假山深处,山石做悬崖状。一股清泉经湖石三叠,奔泻而下,四周翠竹林立,顺流而下的山泉汇集成溪,溪涧泉流,迂回于洞壑峰峦之间,隐约于林木之中,藏尾于山石翠竹之中,隐隐望去,宛如神仙居住的所在。
与山泉不远处有一座水榭,隐与一片古木之中,水榭不大,却用二面曲桥相连,上面架以亭式紫藤棚架。此处有黄石,刻有“小蓬莱”三字,石刻精致,显然是出自大家之手,水榭左侧放着一张精致的红色毛毯,毛毯右侧是一张小圆桌,桌上放有一只红泥小炭炉,炉上坐着铜壶,壶中烧着泉水,泉水已开,偶尔发出几声咕噜咕噜的声响,宛如一曲动人的歌谣。
毛毯左侧摆着一张小几,小几与右侧小圆桌遥遥相对,小几上放了两盘时下苏州新鲜的瓜果,除此之外还有两盘不曾多见的马蹄糕,桂花糕,与一桌一几的中间地带,放着一张竹榻,面向涓涓流淌的山泉,沈老爷眯着双眼斜躺在竹榻上,迎着刚刚升起的阳光,将一根竹竿上的丝线丢了出去,听得水声轻轻叮咚了一下,流动的水面迅速吞没了那一抹不经意的激起的波澜。
也不知过了多久,说中的波澜再起,一直眯着双眼,似睡未睡的沈老爷子忽的松开的十个指头,用力抓住了怀中抱住的那根竹竿,用力一拉,听得水中啪啪了两声,一道白光在阳光下微微一闪而过,线条的那头竟多了一条白色的鲢鱼,因被拉出了水面不停地抖动,沈老爷子神色变得无比紧张,双眼死死地盯着线头的另一头,待鲢鱼抖动不甚厉害,才一点一点的收回了竹竿,待鱼儿到了眼前,他才露出了一脸满足的笑容,自言自语了声:“你总算是上钩了?”说完生出右手,有力的五根指头狠很抓住了鱼的身子,去了鱼钩,放下竹竿,将鱼儿丢入了一旁的木桶之中,听得跐溜一声,鱼儿便入了水,在水中跳动了两下,便老实了不少。
沈老爷子淡淡一笑,在水中中洗了手,又用丝巾擦干了水,再一次上了鱼饵,一手拿住长丝,一手握住竹竿,轻轻拉扯了一下,用力一抛,抛入水中听得叮咚一声,鱼饵沉入水中,那浮萍随波而动,做好这一切,沈老爷子重新眯上了双眼,一幅昏睡过去了模样。
便在这时,竹林外了脚步声,跟着一个黑衣人走了进来,动作虽轻,但还是惊动了沈老爷子。
沈老爷子缓缓睁开了双眼,看也没看来人,目光径自看向水面的浮漂,水波的荡漾下,那浮漂便如无根的之物,随波荡漾,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竟偏离当初抛下的位置有了一小段距离。
黑衣人扫了一眼水中漂浮不定的浮漂,径自走了过来,双头一盘就在圆桌右侧落了座,然后伸手在茶炉的茶盘上轻轻一点,翻开了一只茶杯,放入茶末,提壶给自己泡上了一杯茶汤,随着泉水的翻滚,茶香随之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