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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举动,自然引起了不少人不满,但反驳之声比起先前弱了不少,言官御史是清流不假不怕死是真的,可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的官儿还是地地道道的俗人,千里做官不是为财,便是为了名声,一看皇上如此作为,其中的关键可看得清清楚楚,皇上没承认之前,司礼监虽也强势,但在力量上难以与文官抗衡了,可一旦司礼监拥有的朱批的权势,那就不一样了,权势地位上比起内阁并不差,更别说还有皇上或明或暗中扶持,得罪了司礼监的后果不亚于得罪内阁了,因此不少首鼠两端的官儿,开始慢慢回味了。
但仍有不少官儿不肯就此服输,固执的认为皇上这是受到了太监的蛊惑才做出了如此决定,只要让他们见着皇上了,将太监掌权的危害说清楚,皇上就一定会收回司礼监的权势,可皇上最近身居皇宫大内,他们能做的是通过奏折,而这也是最没效果的,谁都知道司礼监刚刚掌握朱批的权势,新官上任三把火,任什么人见了这样的奏折,也会利用权势之便,将这些奏折留中不发,毕竟是这么做也不算坏了规矩,皇上看不到奏折,那么他们的奏折上奏再多也毫无意义,所以最好的结果是亲自面见皇上,可思来想去,能见皇上的除了那些太监,就是宫中的美人,后来也不知谁想到了杨大人。
这事儿在他们看来,皇宫大内杨大人既能进入第一次,那么也就能进入第二次,而且他们骨子里认为,这事儿还真只有杨大人能办得到。
所以,在第二日的早上,平日里安静的杨家府邸忽然变得惹来起来,非但是杨家府邸的大院,门房,就是杨家府邸所在这条棋盘胡同也是热闹非凡了,自从宣德五年苏州城得到了政治,江南的那股商业之风如春雨一般迅速飘到了京城,各国的商人巨贾都赶往了京城来做买卖,买卖人一多,街道的好坏就显得重要了,原先的棋盘胡同也算热闹,但胡同太过狭小,各种建筑规矩也多,不为商家喜欢,一些有野心的大商家便开始寻找了更为广阔的商业街道了,最终看中前门大街,也不怪他们眼光毒辣,整条前门大街是正东坊和正西坊的分界线,
以街中心分界,东属正东坊,西属正西坊。又因正阳门是京师正门,故前门大街一带比其他城门大街宽。在城市建制上,从永乐后北京城突破了元代所遵循的“前朝后市”的定制,正阳门周围以及南至鲜鱼口、廊房胡同一带,可谓是宽敞无比,有了大商家入住,盘踞在各个胡同的商贩纷纷赶往了,才几年的功夫,整个大前门街可算是繁华无比,鲜鱼市、肉市、果子市、布市、草市、猪市、粮食市、珠宝市、瓜子市等。附近胡同内随之出现许多工匠作坊、货栈、车马店、旅店、会馆以及庆乐、三庆、华乐等戏园子应有尽有,每日的黄昏金银珠宝以及食货如山积,酒榭歌楼,欢呼酣饮,恒日暮不休已然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之一了,有了这样的街道吸引,胡同的挤压程度就小了许多了,棋盘胡同也因此变得宽敞了许多,除了一些老客商外,并无太多的商业风气,所以平日里也就显得十分冷清了。
但今日可算是彻彻底底热闹了一回了,街道里里外外不是被轿子停满了,就是牛车,马车也有不少,算是让胡同的百姓开了眼界。
不过这么大的动静倒是把大小姐下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家男人犯了什么滔天大罪,朝廷派了这么多的官儿前来,就差没用乱棍子打出去,总算把事情弄清楚了,大小姐仍旧怀着忐忑把这些官儿让了进来,可来人实在太多,院子根本站不下,只能任由他们站在了外面的街道上等候了。
杨大人还算镇定,任由这些领头的几个进了书房,可一照面还是不认识,再往外面一看,就连一些平时见都没见过的官儿也都来了,让他感到莫名其妙,勉强抓住了兵部给事中沈鹏低声问道:“这是唱的哪一出?”
沈鹏是宣德八年中的进士,被任命为兵部给事中,平日里与杨峥这个尚书大人还算熟络,听得问话忙说了此番前来的目的。
杨峥道:“有这个要求我可以理解,但没必要弄这么大的排场吧,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做了多大的伤天害理的事情,才引起了这么大的轰动,这对我的名声可是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了,再说了,做事也要用用脑子吧,这么大的动静,不用片刻这儿的一举一动就会传到皇上哪儿,以皇上的聪明还能看不出你们此番来的目的么,以你们看皇上他老人家还会让我入宫么?”
“大人与皇上……?”沈鹏小心的道。“我承认我与皇上的关系是好那么一点点,但这不表示我可以随时随地入宫给你们当说客吧,再说了就说你们上奏的那点事情,除了骂人还是骂人,骂来骂去明君就被你们骂成了周幽王,商纣王了,这个时候找人入宫帮你们说话,那不是傻子么?”
“众诸大人不是忧心国事么,说起来也是出于无奈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还请大人多多包涵。”沈鹏拱了拱手道。
给事中虽只是七品官,但权力确实非常大。凡制敕宣行,大事覆奏,小事署而颁之;有失,封还执奏。凡内外所上章疏下,分类抄出,参署付部,驳正其违误。另外诸如充当各级考试参与官,廷议、廷推这些只有各部堂上官才能参加的活动也要由这些只有七品的官员参加,可以说六部的给事中都是一种超然的存在,杨峥虽说是兵部尚书,官职比对方大,但在架子上还真不好摆谱,见他拱手,也忙拱手回了一礼,道:“忧心国事这个可以理解,可也没必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啊,皇上身子骨还没好利索,朝廷文武百官几百号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来到你家,你说皇上会怎么想,真不知道你们是想让我见皇上,还是让皇上不想见我。”
沈鹏当官虽只有两年,但官场的这一套去看清清楚楚,杨峥这几句话虽没当场喝骂,但与骂人没什么两样,最关键是人家骂还骂得有理,这要是在平时皇上春秋鼎盛也没什么,可如今皇上身子骨不时,随时都有一病不起的可能,这个时候皇上的心思也最难琢磨,也是最忌讳大臣威望实力过大了,几百号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杀过来,影响的确不太好,可人都来了,咱们总不能把他们撵回去,真要这么做无疑是打人脸面,那这梁子也就算结下了。不知这帮言官御史如何折腾呢?他与杨峥相处虽不多,但两人相处还算不错,最主要的是眼前这个大明最年轻的兵部尚书是个能做事,干大事的主儿,这一点让沈鹏十分欣赏,这会儿有意提醒了一番。
杨峥何尝不知道这个理儿,但有一股被人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从头到尾透着不舒服,可不舒服归不舒服,这人来了,也没有赶回去的理由,再者他的确存了见皇上的意思,所以让沈鹏招呼了几个领头的官儿进了院子,去了书房,至于其他人,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府上可没茶饭招呼。
听到这个指令,诸官儿笑骂了声,倒也摇着头去了。
入了书房的几个官儿则喝了口茶汤,将此番前来的目的一五一十的说了,希望杨峥能以大局为重,再一次入宫见见皇上,劝说皇上遵守祖宗规矩,收回司礼监秉笔太监朱批的权力,以保全朝廷权势的合法化。
对此,杨峥给出了自己的理由,皇宫不是自己家的不是自己想进去就能进去的,得有奉命入宫,没了诏书即便是他是尚书也一样无能为力,其次,皇上当了十年大明国君,不是一个三岁的孩子,未必就肯听自己的,自己就算能入宫见了皇上,也未必能劝服皇上对司礼监的放任。所以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但沈鹏等人仍旧相信,这事儿满朝文武只有他能办得成,所以执意让他试一试。
虽说心头不愿意,但挨不住沈鹏等人的劝说,最终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决定明日上个奏折请求入宫,诸官儿看他答应,这才满意的去了。
可事情却出乎杨大人的意料之外,就在杨大人与诸位官儿商议从何种方面着手劝说皇上收回司礼监秉笔太监朱批的权势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跟着段誉就冲了进来,尚未来得及说话,多日不曾来过的王振的身影就即进入了书房,不等杨峥等人反应过来,就听得王振说:“皇上病重,着令杨峥与内阁大臣以及诸位兵部尚书速速入宫。”
这个消息可谓石破天惊,众官儿虽说早就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可谁也没想到这一天竟来得如此之快,惊愕之下,还是沈鹏最先反应过来,轻轻推了一下杨峥,道:“杨大人皇上召见,怕是有要紧的事情,你还是快些去吧?”
经这么一提醒,杨峥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冲着王振道:“对,对,我这就去,这就去?”
“王公公,皇上可让我准备什么么?用不用带太医啊。”杨峥急切的问道。
王振道:“杨大人有所不知了,咱家来的时候,萧太医早就被人请入皇宫了给皇上诊治了,若非如此皇上又岂会让咱家来此地宣大人入宫呢?”
杨峥心头问题不少,可眼下也知道不是问的时候,虽说事发突然让杨峥有些慌乱,但毕竟是入宫,还是要穿得正式一点,好在今日给太子授课回来,因言官御史的突然造访,身上的大红袍也来不及脱,这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随手接过段誉递过来的官帽,往头顶上一戴,就跟着王振一前一后出了院门,段誉一早准备的轿子也被人拉了开来,杨峥看了看,对王振道:“王公公我看咱们还是做马车去可好,这样也快一些?”
王振道:“也好!”
段誉立即挥手让轿夫退开,亲自坐上了马车,拿起了马鞭子,摆好了架势,等杨峥王振屁股刚坐下,猛的吆喝了声,将手中的马鞭在空中挥舞了一番,狠很落在了两匹骏马的马屁股上,两匹骏马吃疼,冲着天际嘶鸣了一声,迈开了蹄子飞奔而去。
马车上,杨峥与王振的身子随着马车的晃动而左右摇摆,趁着这会儿空闲,杨峥轻轻吐了口气,他发现其实还是有些紧张,他不知自己的这份紧张从何而来,准确的是自己应该不是紧张,而是担心,担心那个与自己做了十年不是朋友却胜似朋友的人,担心他这一次是否真的挺不过去,就这么撒手而去了,太子还小,大明的一切才刚刚走上轨道,他不想眼前这美好的一切,因这个男人的离开,而就此断送,骨子里他更希望这个躲入深宫的男人能活得长久一点,哪怕只有五年,十年,二十年也是好的,可眼前的这一切在告诉他,这似乎是不太可能,属于皇宫的那个男人的历史,即将走入尾声。
马车一路飞奔,杨峥与王振却一言不发,彼此思索着各自的心事,眼前的局面让他们不得不有所顾虑,但两人顾虑又有所不同,杨峥担心的是宣宗就此撒手而去,年幼的太子与年迈的内阁大臣能否应付眼前的局面,而大明的商业、海航、兵工厂、甚至在改变科技上,海禁上会不会继续延续下去,没了宣宗的绝对信任,自己这个兵部尚书能否将眼前的辉煌延续下去,而王振则思索的是太子能否顺利继承皇位,宣宗病入膏肓这是不错,可谁也不敢去低估一个皇帝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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