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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誉呆了呆:“还真有这样的青楼啊?”
杨大人收起了纸扇,道:“再出淤泥而不染,那也是青楼,信不信你吃饱喝足,耍了姑娘,再不给银子,她们对付你的手段可比前面的狠多了。”
段誉哦了声道:“那倒是,站在人端的若没有些手段那才叫怪事呢。”
两人穿过一片浓郁的翠竹,便走上青石小径上前行,离小楼门前种了不少秋海棠,秋海棠又称相思草。中国人予以“相思”、“苦恋”因其又名“断肠花”,故又寓意“断肠”。这在陆游与唐婉、柳永与一干青楼女子的相恋过程中,秋海棠都成为相思、苦恋的见证,所以但凡有青楼的地方总有人种上有些,当然了除了这个文人吹捧之外,秋海棠也有自身的好处,这种相思花易于栽种,折断的茎直接插入土中,往往能够成活。大片栽种之后不用精心打理,也可在每年秋天照常开花,更为难得是花朵硕大、色彩艳丽,具有独特的姿、色、香的特色,最为京城人喜欢,段誉来京城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一大片的秋海棠,忍不住耸了耸鼻子吸入了两口,道:“真他娘的香!”
“六月阑干三夜雨,倩谁护取娇慵。可怜寂寞粉墙东。已分裙衩绿,犹裹泪绡红。曾记鬓边斜落下,半床凉月惺忪。旧欢如在梦魂中。自然肠欲断,何必更秋风。”杨峥显然也被眼前的秋海棠所吸引,忍不住叨念了几句。
段誉看着这楼旁的花香,脑海里忍不住想着楼内姐姐的模样,那该是人比花娇的美人儿,想着那身段,那肤色,那一颦一笑的美艳,甚至还有那柔柔的腔调,足以让人怀念,虽说今日是陪着杨大人来看一看,但脑海里总忍不住想着发生点什么才好,哪怕是什么也不做,就那么将脑袋放在那些姑娘的胸口上,再满上一杯酒汤,眯着双眼就这么看着美人,闻着花香,那也是好的。
“想什么呢?”杨大人冷不丁的骂了声。
段誉正满脑子的风花雪月,冷不丁的被杨峥这么一问,还真不知如何作答,搔首弄姿了两下,一脸尴尬的笑了笑。
杨峥淡淡一笑道:“光站在这儿想就算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所以然来,有些事情是需要进去看一看才有切身体会的。你说是吧?”
段誉面上一热,就那么没脸没皮的应了声道:“那倒是!”
两人就这么走了进去,小楼其实不大,在亭台楼阁多余牛毛的京城,似这样的一座小楼并不如显眼,但巧就巧在这座小楼能这么闹中取静建在这里,颇有几分小隐隐陵薮,大隐隐朝市的出尘之意,足见这家小楼的主人是个精明之人,这天下的官场就好比是一个大熔炉,看热闹的人想进去,可真正进去摸爬打滚的半辈子的人,大多数是愿意出去的,可人在朝堂,不如江湖来得潇洒自如,更多的时候是身不由己,如此这般,寻找红尘的宁静就成了最好的去处了,这小楼立在闹事,却毫无风尘之色,足以看出小楼的品味了。
单看了一眼小楼,杨峥几乎能想象里面的姑娘是美艳的,诸多的才艺不言而喻了,来的人也多以朝中的官员为主,而且是年老的,因年迈的官儿与官场而言最有一番体悟,不敢说大彻大悟,但至少有几分幡然醒悟的意思,品味一旦高,价钱上自然不会太低了。
杨峥摸了摸怀里的银票,大小姐对他诸多事情多有过问,唯独对银子一事上极少过问,随着这些年彭家的产业越来越大,杨大人手里的银子也多了不少,细细数来竟有一千多两的银票,更别说怀里还有这次得胜归来皇帝赏赐的几片金叶子,保守的估算眼下他也有上万两的银票了,纵然是挥金如土,再贵的姑娘,再如何的出淤泥而不染,身上的这一笔银票也足够他应付。
有了银子就有了底气,有了底气就要进去了,至于如何进去,这种地方可不是光靠银子就能说话的,不管杨峥愿不愿意,有时候权比银子更好说话,所以杨大人不得有所表示了,从怀里摸出了皇上赏赐的玉如意,若这栋小楼如他猜测的那般重视权贵,那么自己揣在怀里的那柄玉如意就是开门石了,根本不用担心他们不会不识货,倘若不是自己所想,那也好说,反正怀里揣着银子,不担心人家不让进。
做了这两手准备,杨大人与段誉一前一后冲着小楼走了过去。
与旁的青楼站在门前的搔首弄姿的歌姬不同,这里根本不舍女子,更不用说那些身段好的女子了,唯有两个昏眼老头坐在门前,迎着早上的朝阳,眯着双眼打盹,偶尔睁开双眼往川流不息的街道上瞄上一眼,便迅速入睡。
听得动静,两位老人并没有站起来迎客人进门的意思,左侧的一个老头只是撇了一眼杨峥,淡淡的问声:“客从何处来?”
杨峥差点没来一句离别家乡岁月多。总算见机得快,说了声:“来自紫禁城外?”那老头哦了声,眯着的双眼微微睁开了几分,上上下下将杨峥打量了一番,接着又问:“紫禁城外所做何事?”
杨峥想了想道:“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那老头的双眼忽的闪过几分疑惑,淡淡一笑道:“公子玩笑了吧,据老朽所知,这京城内怕是没有似公子这般年轻的二品官吧?”
杨峥哈哈一笑,道:“老人家知道的事情多得去了,一时半会儿不知道也不为奇,不过凭您老的眼光,当认识我手中的这柄玉如意。”
老人神色微微一凝,随机目光便落在了杨峥的手中,看了片刻,道:“公子果然来自紫金城外,所言非虚,所言非虚啊。”
杨峥道:“这是自然,在下人称诚实可靠小郎君,绝非浪得虚名的。”
老人嗯了声,与对面老头点了点头,那老头神色间满是疑惑,可看同伴凝重的神色,倒也不敢多问,将身子挪了挪,算是让开了道路。
杨峥也不含糊小心的收了玉如意便入了小楼,刚进入立即迎上来了一个姑娘,论模样,身段不算上上之选,第一眼看上去未必惊艳,但一颦一笑之间偷着的风情却是让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段誉看得窃喜,心道这果然是京城啊,连一个迎人的姑娘都有这等风采,不知那些头牌姑娘该是何等的风采。见惯了风月的杨大人倒是镇定自若,这也难怪,这些女子纵然美艳,但说到气质,身段自家后院的那五位就强了太多,整日看的绝色美人,再看这些女子,眼光自然要高了许多。
来迎接两人的姑娘,自始至终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若非她身子骨矮小了一些,脸蛋太过平淡了些,以她的身段,肤色,才艺也不至于来做这迎人的苦差事,可即便是这样的差事,在这等小楼里也是十分难得的,所以她心头不满归不满,却没有丝毫的不服气之感,来这儿的人非富即贵,银子大把大把的扔出去,谁不想寻个模样好的,身段婀娜的,才艺出众的,身子骨高挑的,肤色白皙的,说话可人的来陪自己风花雪月呢,自己或许有身段,可没出色的容貌,没有绸缎一般的肌肤,更别说那些充满了少女活力的精神劲儿,能有这么一份差事,倒也不冤枉。
将杨大人引到设在并非显眼位置的柜台旁,便冲着两人微微道了一福后,便如一道春风一般,扭动着还算不错的身段悄无声息的去了。
段誉看着那渐渐不见了踪影的背影,目光狠很在那还算丰腴的翘臀上惋了一眼,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吧唧吧唧了嘴巴,很没品味说了声:“真他娘的想摸一摸啊?”
杨峥差点没一脚将这个没出息的家伙给踢出去,总算是强行忍住了自己的怒意,才没有做出这份举动来,碍于面子,杨大人难得去理会段誉,径自将目光看向了柜台,柜台倒是普通的让人几乎能忘记,可柜台的身后倒是吸引了他的目光,先前他就隐隐约约看到了这里挂着一幅画卷,只是进来后被迎接歌姬的气质所吸引,忘记了继续看下去,此时到了跟前,才看得真切,画卷上,花偃仰得宜,而顾盼生姿,画猫用笔精细,纤毫毕至。猫谐音为耄,祝颂长寿,并以牡丹寓富贵。铜壶花器虚悬,内仅花三朵,中间绿叶渐层而上,逾于梁上,极富轻盈之趣。地上置有椭圆三足洗,为典型明初官窑宫廷造器。这幅画卷但从笔法而言,虽老道,但谈不上如何出彩,比起前朝的大画家自有不足之处,难得是画卷畅快淋漓的画风,笔意倒是让人眼前一亮,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却不知这多看的几眼,把他下了一跳,画上钤“宣德秘阁图书之宝”,并有大学士杨士奇题记。
宣德四年正月十九日。上以御画赐臣士奇。臣士奇蓬荜陋姿。获此异宝。谨当什袭。敢赘颂言。其解曰。於穆上圣。濬哲钦明。武功伊濯。文德永清。固重熙而累洽。亦久道而化成。於是万机余暇。时游艺於翰墨。法贞观之励精。鉴宣和之迷惑。挥洒尽神。勾皴合则。写此貍奴。允中程式。尔乃动必肖形。蹲不违性。毛点斑斓。日稍雪映。身矗矗以披云。睃烱烱以夹镜。爪扬厉而鈎连。尾卷曲而至颈。类騶虞而有章。号狻猊而甚称。飞鸟见而迴翔。社鼷望而目屏。盖写生之神妙。洵超凡而入圣。彼江都之马。何足与俦。即道君之鹰。安能较胜。若夫花垂朶朶。百宝承恩。异香宛在。国色犹存。极人间之富贵。斯貓望而欲吞。则又曲尽物情生动之趣。而愈足徵化工点染於乾坤。然而皇上聪明不作。大智若愚。寤寐丕显。以为治图。君臣一德。上下相孚。朝无相鼠之刺。野无硕鼠之呼。则斯猫也。虽快一时之染翰。而终不忘万世之良模。臣何人斯。膺茲宠鍚。敢不拜手稽首。而赓明良喜起之歌乎。系曰。濯濯雪貓。斑斑章兮。狰狞牙爪。歛欲张兮。双瞳皎皎。射晶光兮。鼠。走且殭兮。淋漓翰墨。何辉煌兮。子子孙孙。永宝藏兮。荣禄大夫华盖殿大学士臣杨士奇敬撰。钤印二。杨贞一。臣士奇。不说这一篇题记,单说这幅画卷杨峥未必惊讶,本朝皇帝喜欢丹青,这不是争的事实,所以市面上有他老人家的画卷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也许是赝品,也许是那个落魄的文人将皇上老人家赏赐的画卷给偷偷的卖了也说不准,大明的俸禄并不高,奉公守法的官员还是有不少的,就好比是自己,若不是有大小姐操持着彭家的生意,似这种地方他未必敢走进去,自己的俸禄或许不底,可要养活一家子人就不够用了,而这也是为何大明的贪官在洪武爷的时代都杀不光的原因之一了,可画卷上杨士奇的题字却让他有些莫不早头脑,难道说本朝的大学士杨大人将这幅画卷给卖了,这显然不可能,杨士奇本人虽清廉,但堂堂的大学士又是当朝的首辅,就算穷困也穷困不到那里去,况且他那几个儿子,仗着老爹当朝首辅在家敛财有方比起自己的财富,杨士奇只多不少,断然不会将这幅画卷卖给青楼,既不是杨士奇,那这幅画卷去出现在这里,看小楼的意思大有做招牌的意思。杨峥越看越觉得奇怪,忍不住将双眼又凑近了几分,这才发现是在落款处与平日看到画卷有些不同,杨士奇虽算不上书法大家,但其楷书在当世还算一绝,平日里书写素来讲究用墨淡而不浓,且是秃笔疾书,转折自如,无一笔不妥,无一笔凝滞,上下脉络映带清昕,结构稳重沉实,运笔从容,气韵流畅,体方而笔圆,妩媚而刚劲,颇具唐代书法大家欧阳询的笔意,而眼前的这张画卷笔法是没错,可笔意却走了轻盈的路子,无论是力道还是笔力险劲都差了一个档次,远看尚未能糊弄过去,一旦近看就能看出端倪了,看到这儿杨峥松了一口气,心道:“这掌柜的也真是的,弄这么一副画卷,这不是吓人么,知道的还好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本朝皇帝与大学士都来青楼晃荡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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