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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钰早就等得不耐烦,闻言忙接着背道:“古人有云,非知之难,惟行不易;行之可勉,惟终实难。是以暴乱之君,非独明于恶路;圣哲之主,非独见于善途。良由大道远而难遵,邪径近而易践。小人俯从其易,不得力行其难,故祸败及之;君子劳处其难,不能力居其易,故福庆流之。故知祸福无门,惟人所召。欲悔非于既往,惟慎祸于将来。当择圣主为师。毋以吾为前鉴。取法于上,仅得为中;取法于中,故为其下。自非上德,不可效焉。吾在位以来,所制多矣。奇丽服,锦绣珠玉,不绝于前,此非防欲也;雕楹刻桷,高台深池,每兴其役,此非俭志也;犬马鹰鹘,无远必致,此非节心也;数有行幸,以亟劳人,此非屈己也。斯事者,吾之深过,勿以兹为是而后法焉。但我济育苍生其益多,平定寰宇其功大,益多损少,人不怨;功大过微,德未以之亏。然犹之尽美之踪,于焉多愧;尽善之道,顾此怀惭。况汝无纤毫之功,直缘基而履庆?若崇善以广德,则业泰身安;若肆情以纵非,则业倾身丧。且成迟败速者,国之基也;失易得难者,天之位也。可不惜哉?可不慎哉?”字正腔圆,片刻便将这篇《帝范》背了出来,这《帝范》乃唐太宗李世民自撰的论述人君之道的一部政治文献,他在赐予子女时云,再三叮嘱,作为遗训:“饬躬阐政之道,皆在其中,朕一旦不讳,更无所言。”书成于贞观二十二年,全书分君体、建亲、求贤、审官、纳谏、去谗、诫盈、崇俭、赏罚、务农、阅武、崇文。为文虽短,但文辞有力而优美,展现出一代英主对人生和世界的体悟;也是一个马上争天下、马下治天下的开国君主一生经验的总结。其充满哲理性的语言,或一言中的,或一语道破天机。不但闪露着看问题的高瞻远瞩,也隐含着论理的深邃透彻。自从成书当日,就被后世帝王做了教育子孙的典范.
郕王摇头晃脑的将《帝范》背了出来,侧目看着太子,小脸露出几分得意神色来,道:“哥哥,怎么样你服不服?”
太子到是对自己这个弟弟十分疼爱,拉着他的小手,道:“父皇说得没错,你比哥哥聪颖多了,读书我可读不过你?”
郕王欣喜道:“这么说哥哥是服了。”
太子嗯了声,道:“你都背了这么多,当然服了?”
郕王道:“哥哥输了,哥哥答应的话儿还算不算数?”
太子道:“圣人都说了,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本太子答应你的事情,当然算数了。”
郕王道:“那好,你脱衣服吧?”
“我日,要不要这么误啊,历史上可没说这两位帝王有断袖的嗜好啊,莫非历史记载有无!”一旁观看的杨大人暗自嘀咕了几声。
太子道:“脱就脱,反正我也不想做这个太子,你比哥哥聪颖,让给你当可最好不过了?”
此话一出,一旁的是王振可真吓了一大跳,不等杨峥说什么,立即上前道:“太子这事儿可胡来不得,若是让大臣皇上知晓了,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太子道:“能出什么大事呢,钰儿比我聪慧得多,他才是做太子的人选,况且我已答应他了,若是他赢过我,这太子我就让他来做了?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说话不算话,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帮,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这可是先生给我的教会,先生怎么忘了?”
王振心道,这我怎么能忘呢,可也不能在这事儿上较真吧,我还指望跟你飞黄腾达呢,若你撂挑子,我这么多年的辛苦岂不是白费了么。
“咱家当然没忘,可事轻重缓急不是,太子乃国之储君,岂能是太子更换就能更换的,再说了太子兄弟间的玩笑话,又岂能当真呢,太子还是收回刚才的话儿才好,免得惹得那帮文人的唠叨,对太子,对郕王都不好,郕王母子进皇宫才不久,那帮读书人早就对母子二人心生不满,碍于皇上,皇太后的脸面,才没说什么,若得知太子因一句玩笑话,便要将太子之位相让给郕王,那帮人还不得趁机发难,为难郕王母子,太子也于心不忍吧?”
太子平日里最敬重的便是这位王先生了,听王先生这么一说,太子似也觉得自己做得有些鲁莽,点了点头道:“先生说的是,孤知道该怎么做了!”说完,转过身来伸手拉过了郕王一本正经的道:“钰弟,今日这太子位哥哥是让不了,不过你放心,他日等我做了皇帝,我与钰弟轮流做可好?”
郕王嗯了声,道:“一切听哥哥的!”
太子用力点了点头,道:“钰弟,我们再继续玩一次可好?”
郕王道:“好!”
一直没走进来的杨大人不动神色的看着这一切,要说这兄弟二人,哥哥性子善良温厚,对弟弟那份爱绝不亚于农家亲兄弟,若不是亲眼所见绝不会相信眼前的这兄弟二人是生在帝王家,相比哥哥的敦厚善良,弟弟心眼多,胆子大,小模样透着聪慧,但性子上就未必有兄长的大度善良了,想起前世兄弟二人的遭遇,杨大人不由得心头一叹。
“快别玩了?你们的老师来了!”王振见太子听了自己的劝,没在让位这事上较真,暗自松了一口气,生怕兄弟二人再玩什么背书让位的事情,那可就欲哭无泪了,趁着两人还没落了座,急忙将杨峥搬了出来。
听得老师来了,兄弟二人不免有些好奇,纷纷扭头望去,便见门前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正笑吟吟的望着他们。
太子扑闪着一双漆黑的眸子,将杨峥上下大量了一下,嘀咕了声道:“这便是先生常常提起的那位尚书大人杨大人?”
王振道:“不错,就是他!殿下切莫怠慢了这位老人,他可是皇上亲自为太子,郕王请来的老师呢?可不是那些只会吹胡子瞪眼睛的大学士!”
郕王走了过来,小声的问:“他很厉害么?”
王振道:“当然,你们在皇宫里也都听说了这几年的大事,江南的改革,治理苏州城,还有给我大明开疆辟土,对了还有这次深入大漠打得鞑子落荒而逃,每件事可都是经过他的手做的,你说厉害不厉害?”
郕王哦了声,道:“怪不得父皇如此信任他,还让他来做我们的老师,看来是父皇是想让我跟着他学习真本事?”
太子哼了声,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小声道:“看他这么年轻,能有多厉害,多半是靠嘴皮子吹出来的吧?也就是父皇才会信了他?”
王振忙道:“太子快别胡说了,古今帝王,做到皇帝这份上,那可算是出神入化了,那双眼睛还能看错人,再说了,咱家不给太子说了么,这人啊切不可以貌取人,外面的那帮文人相貌倒是不错,可没几个有真本事的,这位杨大人非但相貌好,本事也好,这可不是吹出来的,是实实在在干出来的,待会儿他会给殿下上上课,等你们听了他的课,就知道他的本事了!”
太子难得见王先生如此吹捧一个人,立即收起了对杨峥的轻视之心,道:“那一会儿我与钰弟可要好好听一听了。”
王振笑道:“这就对了,古往今来,做明君的从来都是有真本事的人,只有那些没本事的才会胡乱治理自己的国家,最后弄得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了?”
“先生说得不对,这没本事的人也能治理好一个国家!”一直站在太子身后的郕王忽然走到了哥哥的前面,仰着脖子冲着王振道。
“胡说,汉朝汉高祖刘邦出身农家,为人豁达大度,不事生产秦时任沛县泗水亭长,因释放刑徒而亡匿于芒砀山中。陈胜起事后不久,刘邦集合三千子弟响应起义,攻占沛县等地,称沛公,后来投靠项梁才做了这起义军的首领,这高祖可没读过什么书,没听过有什么过人的才学,可人家不是照样打败了霸王,做了汉朝的开国皇帝,还是一代明君呢,还有本朝洪武爷,他老人家也没什么大才吧,还不是一样做了这开国之君,开创了洪武盛世,反倒是那些才华横溢的皇帝,大多数成了昏君,五代皇帝孟昶兴趣广泛,能诗善文,颇具才学,名噪当时,是五代后蜀一位有名的词人,所作《玉楼春》词工韵清,委婉动人。可他倒好,在位三十年,喜于奢侈游乐,懒于朝政,唯具雅好词曲,时而打毯走马,时而操弄方士房中之术。他常同臣下笙歌宴饮,锦绣阵里,玉臂交绕,浅斟低唱,销解了帝王应有的一腔英气和“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豪迈情怀。最终怯懦不能守社稷,成为亡国之君。还有那南唐后主李煜,此人精书法、工绘画、通音律,诗文均有一定造诣,尤以词的成就最高,算上才华横溢了,可结果如何,整日的只知吟诗作画,最终荒废了国事,落了一个国破家亡的下场,还有那梁武帝一身本事可不小,著有通史六百卷,金海三十卷,五经义注讲疏等共有二百卷,赞、序、诏、诰、铭、诔、箴、颂、笺,奏等文共一百二十卷,可他这么好的学问,称帝后,却没用于治国上,终日只知宣布佛教为国教,大修寺院,结果社会财富大量流入佛寺,大量百姓成为僧尼,国家的人力、财力、物力都流于庙宇,最终酿成了侯景之乱,自己也活活饿死了,在历史上他们可都是一等一的昏君,可见这治理国家与皇帝有没有才学没多大的关系,一肚子才学的皇帝未必是个好皇帝,相反没才学的皇帝,未必就能成为一代明军,王先生你说我说的对么?”
王振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做了多年的先生,着实没想到一个六岁的孩子竟有这样一番见识,他虽不想承认自己的的见解还不如一个孩子,但事实是眼前的这个孩子的看法的确要高明与他,一个帝王是否是明君还真与皇帝是否有才没多大关系,本朝的洪武爷,永乐爷,论才学未必比得过李煜、陈叔宝,宋徽宗之流,可要说治国的本事,他们却比这帮读书人出身的强太多了,你能说他们不是明君么,当然不能,王振一时想得入了神,竟忘记了应答。
郕王将王振迟迟没说话,又问了声道:“先生觉得我说的不对么?”
总算回过神来的王振忙道:“殿下说的对,这皇帝是否是明君,还真与皇帝本人是否有才学没多大的关系,一个朝廷说到底未必是靠着皇帝的才学治理国家!”
郕王道:“可不是么,我听父皇说了,这皇帝要做的是管好那些有才学的人,让他们为自己所用,那这些才学也就是自己的了!所以这书读来也没多大的用?”
太子平日里最厌恶日复一日的学习,早就不想学什么四书五经了,苦于一直寻不到理由,此时听郕王这么说顿时眼前一亮,惊喜的道:“钰弟说得对极,这书不读也罢,本太子将来可是要做明君的?”
王振一听大吃了一惊,皇帝对太子的教育一直很关心,尤其是这半年来,宫中有才学的大学士都变着法儿来给太子授课,为了就是让太子增长学问,倘若因这事儿惹得太子断了做学问的念头,自己这个做老师的还能逃脱罪责么,他好不容易熬到了今日的地位,眼看再熬上几年,等皇帝去了,太子登基了,他出头的日子也就来了,哪能倒在这儿,可郕王这一番话是大大有道理,饶是他平日里自问能言善辩,竟也寻不到反驳的理由,一时好不焦急,正不知该如何打消太子不好学的念头,瞥眼间恰好看到了杨峥浅笑连连的神情,顿时双眼一亮,心道:“对不住了杨大人,这事儿还只能请你来帮帮忙了!”嘀咕了两句,扬天打了一个哈哈,道:“这事儿殿下说的不算,得问问杨大人,杨大人可是当今我大明第一聪敏人,道德文章就连皇上也是佩服得很,所卷写的状元文章至今还挂在翰林院,成为天下读书人科举的范文呢,还有那本《杨氏词话》但凡京城有本身的人案头上都藏有一本,其学问不可谓不大,似这等大学问大道德的问题,就该他来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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